返回

花亦草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中部 炙痛 第二十八节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撤职后的刘楚生像变了个人。中山装不穿了,小分头已剃成“马桶盖”,包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全然不像曾经当过“干部”的样子。

        大队要組织劳力往县里送派购粮,下塘生产队派上了刘楚生。天麻麻亮,他就和队里其他人一起,挑着一百二十来斤的担子上路。别人可以不歇息一口气走上十几里山路,可刘楚生从没挑过重担,更何况是走山路,他先是四、五里路一歇,到后来是一里路一歇。其他送粮的人到县城坐桌吃饭时,他还在半道上磨蹭。

        当刘楚生摇摇晃晃挑着一担稻谷赶到县城粮库时,天都快黑了。又累又饿的他摸到一个饭店门口,才晓得自己身上没有粮票。他一咬牙,买了两份香干子,吊了二两白酒。吃完,胯骨像折断似的难受,迈不开步。他想,今晚是赶不回去了!

        他就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社,交了五角钱,被一个干瘦的中年女服务员领进了一间潮湿发霉的房子。房子里有四个铺位,其中三个铺位已经被人占了。

        俗话说,冤家路窄。刘楚生万万没有想到这房子里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他的仇家。

        待刘楚生出去洗手脸时,一个鼓鼓墩墩的男人对另外两个男人说:“刚才这个狗日的我认得,他解放前是县里保安团的,打过老子两枪托!”

        另外两个男人说:“整整他?”

        接着,如此这般密谋。

        刘楚生进房,鼓鼓墩墩的男人对另外两个男人说:“我们今晚去戏园子看戏哈!”并当着刘楚生的面从鼓鼓囊囊的布包里摸出十块钱,然后将布包塞在枕头下。三个男人一阵呵哈出了门。

        这一切让刘楚生看得一清二楚。

        见他们出了门,刘楚生顿起贼心。他想,拿到这一袋子钱就脚板抹油——开溜,还到这住个卵旅店!

        刘楚生将箩筐扁担放到旅店门外院子的暗处,再返回房子里。

        他慌乱并迅速地从那人枕头下摸出那个布包。借着微弱的灯光翻开一看,刘楚生傻眼了:里面只有一叠废报纸!他沮丧地将布包塞回那人的枕头下,自己装着若无其事地出去闲逛。

        坐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长条凳上,他脑壳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布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人家设的一个圈套。

        乘夜班车的人走尽了,他被警察叫醒。

        刘楚生逛回旅店,那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房里面漆黑。他伸手去摸门框边的电灯拉线,可怎么也摸不到,他只好慢腾腾朝自己的床位方向摸去。

        “咣当!”刘楚生绊倒一张骨牌凳子,自己也被摔倒在地。

        刘楚生“唉哟”还没出口,就被三个扑上来的男人摁住一顿乱打。

        叫唤声惊动了整个旅店,干瘦的中年女服务员和一帮住客拥到门前,只听到漆黑的房里发出“乒乒乓乓”和杀猪样的叫声。大家都不敢进去,干瘦的中年女服务员跑去拿来手电筒,才把电灯拉亮。

        电灯拉亮时,那三个男人才住手脚。

        “么哩回事呀?”中年瘦女服务员问。

        “他是小偷呢,他偷哒我们的钱!”那三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

        鼻青脸肿的刘楚生坐在地上,带着哭腔说:“我不是小偷,我冇偷你们的钱呢……”

        干瘦的中年女服务员立马跑到马路斜对面的派出所里喊来了两位公安。四个人一同被带进了派出所。

        刘楚生被单独关进一间装有铁门的漆黑小屋子里。

        “我们三个是青茅公社的,进城是帮供销社挑货。”那三个人回答公安的问话。

        “你老实交待,你是哪里的,进城做么哩事,偷了他们多少钱?”公安拍着桌子开始审问刘楚生。

        “我是响山公社的,送派购粮太晚哒,才住的旅店。我冇偷他们的钱啊!”跪在地上的刘楚生咧着嘴说,边说边哼哼。

        “你他妈的还不老实!”一个公安上去照着刘楚生已经紫红的脸上补了一巴掌,接着一脚,把他揣翻在地上。

        “唉哟呢,公安同志,我真冇偷他们的钱呢!”

        “再不老实!就把你铐着吊起来打!”

        又是一阵“唉哟唉哟”的叫喊声。

        “我是被冤枉的呢,他那布袋里冇得钱,是几张烂报纸……”刘楚生被打得实在没有办法,承认自己偷了,但坚称没偷到钱。

        公安到隔壁找那三个人落实情况,证明刘楚生最后说的是实情。公安裁决如下:

        “你偷盗是实,但没有造成后果,关你一个晚上,明天通知你公社来领人!”

        最终还是大队高会计将刘楚生从县城派出所里领回来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