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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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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苦寒 第二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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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兰子身边:“兰子,你帮我这鞋沿起个头, 照你脚上这莲花样的。”兰子接过那堂嫂递来的鞋底,一针一线地在鞋沿上下穿梭。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划出一道道好看的弧线,让站在一旁的堂嫂赞叹不已。

        “兰子的手真是巧呢!”堂嫂将起好了莲花边的鞋底拿在手里,谢过兰子。

        “肯定是手巧撒,手不巧男人还不早跑哒!”坐在那头的香秀接上话,这话分明是针对兰子的。香秀认为公公婆婆对兰子好些,心里一直不自在。

        玉梅婶子站起身来,将鞋底往椅子上一摔,板着脸说:“香秀,你说的么哩话?是人话吗?”

        香秀慑于长辈的面,没敢回嘴。

        “今天我把话搁到这里,兰子是云鹏他姐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玉梅的外甥女,以后如果哪个有事冇事欺负她,我会要她好看,再若是哪个背后对兰子嚼舌头、喷大粪渣子,我打掉她的牙齿!”玉梅婶子早就想尅香秀一顿,今天终于给逮着机会了。

        香秀自己送上来挨了一闷棍,只有悻悻地走了。

        “兰子,你莫太老实哒呢!”玉梅婶子说。

        “是呢,是呢,香秀太过份哒!”大伙都站在兰子一边,维护着兰子。

        兰子脸上出奇的平静,她笑着对玉梅婶子说:“她也冇把我如何,再说她是嫂子啊!”

        喜悦洋溢在兰子的脸上,更荡漾在她的心里,这种感觉兰子说不出来,这是一种初孕女人渴望成为母亲、从心底里涌起的巨大快乐。

        兆明越来越讨好兰子,莲娭毑也开始往兰子碗里夹菜,就连公公“榜爹”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不少,甚至神情都变得活跃些。

        “他爹,今天要浸禾种哒,我把后面几块地挖出来,种几厢黄瓜、白菜,再撒点苋菜秄,兆明你等会挑几担粪去。”莲娭毑放下碗筷,吩咐着。

        兰子洗完碗筷,荷把锄头到菜地里,莲娭毑看见,连忙阻止:“兰子,你莫挖地,等会只用锄头把杂草拢到地边上哈。”她在婆婆挖开打散的湿土上用锄头刨去杂草,再把它们拢到地坎边。她看到一根根粗壮的天星草,想起与弟弟再福撕开天星草预测天气的情景。过年时回去见到弟弟,他长高了,却很瘦,人变得老成不爱说话,眼睛里有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

    一只布谷鸟栖在山边柚刺树枝上跳来跳去,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兰子想爹爹现在正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开始浸禾种了?她看着婆婆挥动锄头挖地的背影,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姆妈……

    兰子与姐姐已经约好,端午节她们一道回平塘村住几天。自从日本兵打来后,新平河里再没有划过龙船,她并不是想去看划龙船,只想看看爹爹,陪爹爹说话,说些让爹爹开心的、放心的话。

    兰子回平塘村的第二天,兆明的魂也在家呆不住了。

    秧田里已经冒出翠绿娇嫩的芽尖,再过十天半月就可以扯秧插田了。榜爹套着黄牯牛赤脚站在木耙上,平整最后的一块八斗田。兆明荷把锄头站在田埂上,水有点凉,他不想下田。

    远远看见三猴子向他走来,兆明迎上去几步:“三猴子,搞么哩去?”

    “兆明呵,你真的是被婆娘塞进裤裆里哒,哪么好久看不见你露面呢?”三猴子穿着一双没有后跟、大脚趾伸在外头的布鞋,空套一件油光发亮的粗布棉衣,棉衣有不少地方露出了棉絮,像是几朵雪花散落在一堆牛屎上,弄得它不白不黑。

    他歪着脑壳往右甩了一下“马桶盖”式的小分头,抽出一只抄在袖筒里的手,对兆明做出摸牌的姿势:“去啵?”

    三猴子叫王三喜,与兆明同庚,在家排行老三。因为人长得清瘦又显得精怪,所以大家都叫他三猴子。他大哥王大喜民国二十六年被抽了壮丁,一去再没有音信,至今不知生死。他爹爹叫王佑顺、二哥王二喜加上他,是村里唯一的一家三光棍。他家原本有几亩薄田,因为老少都好赌,最后输得只剩下三间瓦屋、一床破被,靠给人家打短工度日。

    兆明好久没有上过牌桌了,听三猴子这一比划,像是鸦片瘾发了作,心里痒痒的。

    “你身上有钱么?”兆明斜着眼睛问。他已经上过三猴子几次“洋”当。

    三猴子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票子扬了扬,说:“我找长松爹预支了工钱呢!”长松爹是村里的大户,有三、四十亩水田和十几亩旱地。

    “明伢,你又到哪里去呀?”榜爹见兆明拖着锄头跟在三猴子后面,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

    “我去有点事呢!”兆明没回头,他一点也不畏榜爹。

    “畜生!”榜爹左手扶着犁耙,右手挥起一响鞭,抽在牛屁股上。

    兰子在平塘村住了四天才回来。因为桃子放不下留在家里的卫伢崽,姊妹俩同了一段路,半途中各自回到婆家。

    兆明没在家,莲娭毑在灶屋里炒菜,榜爹坐在火塘边烧火。点灯吃饭的时候,还不见兆明的影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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