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决阻止。
在自家的后山上,郑郎中弯着身子很熟悉地钻进一人多高、叶宽枝繁的灌木丛中。他用手轻轻拨开横在前面的树枝和杂草,半步半步地向山下挪动。在半山腰的一个土堆上,郑郎中闻到了一股猪肉煮熟的香味,接着听到“叽哩瓜啦”的声音。
郑郎中蹲下来,心想:日本兵肯定是进到屋里去哒。他想绕过竹林到红薯窖边上,想看看那“团长”现在怎么样,还想告诉他:日本兵已经进到屋里哒。
郑郎中绕过竹林时,猛然看到两个端枪的身穿狗屎黄衣服的日本兵在后菜园的白菜地边游动,他甚至还清楚地看见一个日本兵鼻子下有撮黑毛。
脚一软,郑郎中一屁股跌坐在落满竹叶的矮坎下。
“砰!”一声枪响,子弹怪叫着从郑郎中头边飞过,打断了身后斜翘的一根树枝。
郑郎中魂魄吓没了,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仿佛血液瞬间已经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没了心跳。
直到天完全漆黑,郑郎中才返过阳来。他感到全身冰凉冰凉的,麻木的手脚活动了好半天才有些知觉。
当他爬过山顶,扶着树干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裆下的棉裤湿了一大片。
郑郎中回到山坳的凹地时,桂芝急得快哭了。他像木桩一样倒在被子上,死人一般,任凭桂芝和兰子怎么问,郑郎中不回应,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枪炮声一直延续到第三天早上才停息。虽然兰子和再福在山坎边的老鼠洞里找到了几捧毛栗子,可他们肚子还是很饿。他们到池潭里捧泉水喝,他们想用甜甜的泉水去撑饱肚子。
过了正午,仍然听不到枪炮声。郑郎中壮着胆子对桂芝说:“我回去看看!”
桂芝瞅瞅两个脑壳已经饿歪了的崽女,说:“你快去快回,莫耽搁呀!”
郑郎中“嗯”了一声,重新将头上的帕子盘紧,猫着腰往山上爬。
兰子没说要同去,她饿得没劲了,走不动。
郑郎中好不容易爬上山顶,这次他闻到的是一股浓浓的直呛喉咙、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村前已经收割完的稻田显得特别荒凉,北岸的官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再往南,郑郎中看到田坎地沟里横趴竖躺着不少穿灰衣服的人,再远一点的地方被烟雾罩着,无法看清楚。
受了前天的惊吓,郑郎中心有余悸。他慢慢地摸下山去,每一脚都是轻轻的稳稳的,尽量不踩枯枝落叶,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在菜园坎上的矮树下,郑郎中蹲了许久。他竖着耳朵,也听不到屋里有一丝动静。于是,他麻着胆子走到菜园里,并提醒自己:双脚千万莫发软!
郑郎中回头望了望,选好了一条最佳的回逃的线路后,以弹跳的动作跑到后门外。冷风夹杂着的腥臭味从敞开的后门吹来。郑郎中把耳朵贴在墙上,确信没有任何动静,才伸出半个头:堂屋里空无一人。
他摸进堂屋,又到各房间察看。除了几个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郑郎中最后只发现两扇大门板被卸走了。
郑郎中气喘吁吁爬回山顶,用双手做成喇叭,对着山坳里喊“桂芝!桂芝!日本兵走哒呢……”
在地上坐等了半晌,郑郎中才看见再福提着空鼎锅,兰子和桂芝一人抱一床被子东倒西歪地爬上来。
郑郎中接过兰子一半拖在地上的被子,对喘气的桂芝说:“日本兵走哒!”
“日——本兵真——真走哒?”桂芝想再证实自己的耳朵。
郑郎中把被子搭在肩上,说:“真走哒!”
桂芝第一个冲进屋。她把被子往床上一丢,随即跑去看猪栏。当她跨出大门口,就傻眼了:禾场上是撒满一地的猪血和猪毛!
桂芝瘫坐在台阶石板上大骂起来:“这些遭天杀的日本鬼啊,我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被你们呷哒啊,你们呷哒死去啊……”
郑郎中和兰子、再福都跑出来。郑郎中扯起桂芝:“算哒,算哒,人冇事就好。”再福跟着桂芝一起骂:“呷哒死,呷哒死!”骂一声,用脚在地上跺一下,并吐一口唾沫。兰子拖了把大扫帚清扫禾场的那一片狼藉。
郑郎中突然想起被自己藏在红薯窖里的“团长”,说了句“只怕他饿死哒!”就往后园里跑。
兰子在禾场沟边发现了猪肠猪肺,还有一个猪头和四只猪脚。她捡起一只未退毛的猪脚闻了闻,没有臭味,高兴地大喊:“姆妈吔,这里有猪脑壳和猪脚!”
桂芝见猪头和猪脚还很新鲜,双手提起毛茸茸的猪耳朵,兰子和再福一人捧着两只猪脚。桂芝把猪头猪脚捡进竹篮里,准备舀水冲洗,可水缸里是干的,她寻出扁担和木桶去担水。
兰子把火塘的火点燃了,再福围着猪头猪脚转,他巴不得要生咬一口。
“团长”被郑郎中搀扶进屋,兰子一看,差点笑出来:“团长”满脸灰垢,嘴巴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