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这个你不能呷,呷了以后你不会打算盘呢!”
桃子望望外婆,外婆点头“嗯”,桃子松了筷子。
桂柏婆娘盯了桂柏一眼:“快喝你的酒,爷老子带了一天宝儿,回去晚了又要骂人的。”
桂林婆娘抿着嘴巴想笑,看了婆婆一眼,又低下头吃饭。
大家搁下碗筷,商量了一会明天的事,岳母他们和桂芝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桃子坐在火塘边,歪着脑壳眼皮在打架。火塘里燃烧过的树棍还冒着火星,烤得桃子小圆脸滚烫的。
郑郎中抱起桃子放在床边上躺着,帮她洗完手脚,婆娘用脚撩开被子一角,就让她睡在床里边。
正当郑郎中把热水倒进澡盆准备洗澡时,只听见堂屋外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有人上门求诊,连忙套上长裤、披上褂子,提着油灯开门。门一打开,立即就冲进来几个汉子一把将他架住,其中一个人伸出双漆黑的手在郑郎中脸上一顿涂抹,等郑郎中回过神来,堂屋里一片哄笑。
桂芝晓得是帮“打喜”后生来了,忙欠着身子招呼他们。当看到丈夫涂得像黑猫咪一样的脸,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热了菜、喝了酒、抽了烟、说了阵闲话,他们才散去。
等郑郎中洗漱完上床时,已经鸡叫头遍。
照例是在房前阶级下一溜架上三块青砖,上面稳稳当当搁着从乡邻家借来的菜锅子,一帮男女正在往锅底添柴火,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
婆娘桂芝坐在床前一把有扶手的椅子上和大姐耀慧拉家常,椅子上垫着块厚厚的棉垫,她脸上比昨天明显红润了很多。
“姐,天龙现在冇读书做些么哩呀?”桂芝问。
“有时候帮他爹杀猪呢!”大姐耀慧回答着,话锋一转:“唉,耀敏走哒快一年了吧,也冇个音信,不晓得现在何处、好不?”
就在她们都沉默时,来喝“三朝”酒的客人们一波一波地涌进来。
桂芝从床上抱起兰子,兰子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这些一张张陌生的笑脸和一张一合大小不一的嘴巴。
郑郎中在堂屋里招待客人,除了西厢房和妹妹耀敏的房间外,其它房间都摆满了桌席。众人按长幼辈份推让一番坐定后,鞭炮一响就算开席了。
满满的一锅子菜被八双筷子搅动着。掀开覆盖在上面的白豆腐,是粉丝、白菜,再就是八坨二两重、半精半肥的猪肉。今天桌子上与别家办酒席不同的是多了一盘糯米刺圆和一碗黄花炖鸡。
郑郎中到各桌上打过招呼,挤出堂屋来到禾场上,望着这晴朗的天空,然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一群燕子叽叽喳喳从头顶掠过,箭一般地射入刚刚泛绿的田野里。
兰子满周岁后的第五天就能丢手走几步路了。
桂芝手臂勾着木桶从池塘洗完衣服回来,看见桃子牵着兰子在禾场里学步。禾场是用石灰交黄土夯实了的,不像泥巴禾场,下雨后一脚一个坑。兰子见到姆妈,“咯咯”地笑着,伸出莲藕般的小手,摇摇晃晃地向桂芝怀里扑去。桂芝放下木桶棒槌,快走几步蹲下身子,双手把兰子搂在怀里。兰子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姆妈!”
“桃子,你牵好妹妹,就在禾场玩噢!”桂芝亲了两下兰子胖嘟嘟的小脸,她眉心用朱砂点的痣还隐若隐现。
在竹篙上晾晒好衣服,桂芝就进屋开始淘米煮饭。
突然,桂芝感到一阵阵的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干呕的声音被带妹妹在外面玩的桃子听到了,连忙抱着兰子进来。
“姆妈,你生病哒?”桃子把妹妹放进木枷栏里,望着桂芝问。
桂芝用手抹了抹嘴巴,又用衣袖擦去刚才干呕时溢出来的眼泪水,笑着说:“姆妈冇生病呢!”
“姆妈,你歇会,我来煮饭。”桃子往灶膛里塞柴。
桂芝到后园里摘菜进屋,正好饭煮开了锅,桃子拿着铜饭勺在鼎锅里搅动。“姆妈,要沥米汤哒!”桃子被鼎锅里腾起的热气熏得睁不开眼睛。
桂芝顺手将一把小椅子放倒,提起鼎锅,盖好锅盖,搁在椅子的上面两条腿上。
桃子递给桂芝一块抹布,弯下腰将一个大瓦缽放在椅子下面两条腿中间。
比乳汁还浓还白的米汤流淌下来,转眼间,就盛满一缽子。
桂芝用力晃动鼎锅,挂在铁钩上去,再添两把火,饭就熟了。
“你别端,让我来。”桃子缩回手,蹲在火塘边继续烧火煮饭,桂芝用抹布托住缽子,将它放在桌上,又在糖罐子里挑了几勺红糖进去,稍一搅动,白白的米汤便成了酱红色。
兰子捧着竹碗在枷栏里“吧嗒吧嗒”喝着米汤,桃子的碗就见了底,眼睛望着桌上的缽子。“那给你爹呷,好啵?”桂芝说。“嗯。”桃子点头。
郑郎中从地里劳作回来,一进屋,桃子就捧起缽子,端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