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李明君,真是太贴切不过了。昨天他接到龙小翠的口信,说她还是决定要出去打工,叫他再到她家去会上一面。这消息让他失魂落魄。他原来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龙小翠此去凶多吉少。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铅一般的压在头顶,细雨不间断地飘洒在暗青色的山峦溪谷。树枝嫩叶上沾满了沉重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滴落在满是枯枝败叶的地上。小路上泥泞不堪,路两边的杂草沾满了露水,一路走过去,将裤脚和鞋都打湿了。
李明君撑着折迭式花格子伞,沿着小溪边窄陡的羊肠小道向龙小翠家走去。他的肩上背着一个黑色人造皮革背包,里面装着两包糖果,还封了六十块钱。他的手里还提着两瓶“国公药酒”,这是“回准”用的。(按湘南农村习俗,男婚女嫁,先要征求女方同意。女方给男方一个准信,即为“回准”。“回准”成功,男女双方配好八字,便可拿彩礼去“押定”。“押定”后便可择日迎娶。)
从白果村小学到冬瓜冲有四五里路。沿着小巷子往东走,爬上一个山岭即到。这里的小路因为下雨,有泥土的地方粘乎乎的,有石板的地方又是滑溜溜的。李明君穿著大头皮鞋,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走着。
李明君今天是抽了一天课来的。他走的时候,吩咐龙少华自己煮饭吃。龙少华说不会煮,他当时很烦,就对他大声说了句,“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煮,还吃什么饭?”现在想来,对他确实凶了点。
“她要走,她还是决定要出去打工。”想到这里,李明君的心觉得酸溜溜的。“是谁让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呢?唉!管它那么多。反正她父母答应今天给我回准,想必姨娘她们早到了。到时候,要姨娘再劝劝她,叫她不要出去打工就是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明君想到这里,心里释然了。
李明君走到龙小翠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姨娘在台阶上向这边小路上望着。看见李明君来了,她小跑过来,李明君欣喜的喊了她一声。姨娘并不像往日那般自在,她朝后望了一眼,确信无人以后,她才低声说: “不好了。你来‘回准’,小翠父母现在又不同意了。说她还小,叫她出去打两年工再说。”
“啊?”这消息让李明君猝不及防,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
“唉!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姨娘叹着气说。
李明君被这突来的事情给懵住了,他踌躇不定,不知如何是好。不进屋吧,人已经来了;进屋吧,那不知该有多尴尬呀!
他终于硬着头皮走进屋里。满屋子的人自顾着打牌,好象没看见他进来一般。偶尔也有人向他投来一束目光,可那眼神也是怪怪的。
龙金玉正看着他们打牌,脸上露着笑容和别人谈着话。李明君进去喊了她一声“姨”,她的脸上马上阴下来,也不应他,目光仍停留在牌桌上。李明君觉得无地自容。长这么大,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尴尬的事情。他站在那ㄦ,提着两瓶酒,不知该做什么好。幸亏姨娘将他的东西取下来,对龙金玉说:“这是明君的一点心意,孝敬你两个老人家的。”
“买这些东西干什么,不是叫他别拿来的吗?”龙金玉的口气冷冰冰的,但她又不好驳她姐姐的面子,于是勉勉强强的收了,扔在旁边的一张破桌子上。
李明君拿出一包翻盖“红豆”烟,一一散发给男人们。发到牌桌上时,一个脑袋尖尖、三十多岁的男人说道:“哎呀,撒高级烟了,我赶快接着,恐怕以后想抽你敬来的烟都抽不上了。”
众人一阵哄笑。说这话的是龙小翠的大姐夫,家住野猪冲。
李明君用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都没有看到龙小翠的身影。他走到厨房里,只见龙有财和大姐正在炒菜,小姐和龙小翠坐在火塘边在逗她的外甥玩。
“哼!我来这么久了,你都不出去打个照面,害得我出尽洋相!”李明君忍住气,喊了她父亲和姐姐后,又狠狠地瞪了龙小翠一眼。听到李明君说话了,龙小翠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看见李明君示威似的向她瞪眼,她的脸霎时拉了下来,变得冷冰冰的。她站起来就朝堂屋里走,经过他身边时,连正眼都不瞟他一眼。这让李明君觉得悲哀极了,他甚至后悔自己,刚才不该朝她瞪眼。
“完了,她不理我了。真是‘女人的心,秋天的云,说变就变。’”李明君痛苦地想道。
整整一个上午,龙小翠没和他说一句话,而她却和其它的人谈笑风生。当她一碰到李明君的眼光时,就迅速移开,好象他根本不存在似的。李明君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觉得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姨娘和他说话时,他总是心不在焉地应着。至于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与别人谈话的时候,他还装作忙不在乎的样子。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