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要你回去。”李明君洗完澡后,疲备不堪地爬上床。他极不情愿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龙小翠。
“不可以不回去吗?”龙小翠背靠在床头上,幽幽地说道。
“没办法呀,我今天都哭了两个钟头,你妈都不同意。”李明君半是哄半是哀求地说:“我今天累死了,你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龙小翠嘤嘤地抽泣起来。
“别这样,我会求她,让她同意我们的事。我今天来回走了一百多里,实在累得很,你就听话,好不好?”李明君说完倒头就睡,不一会ㄦ便发出鼾声来。
龙小翠看着睡眠中的李明君,一股悲伤袭上她的心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助。她不由得想起前几天动手术的事情来。
前一个月,她的例假迟迟未来,而且总是想吐,她惊慌之下去问母亲,被她打骂了一顿,原來她竟然怀孕了。龙金玉又把李明君叫来,骂得他狗血淋头,要他赶快带龙小翠去把小孩打掉。龙小翠不想去动手术拿掉孩子。一是怕痛,再者,虽然她才只有十六岁,可是肚里的孩子是她的骨肉啊!她哭着反抗,但母亲的话却如针刺在她的心里:“你不要脸,我还想要脸呢?”龙小翠甚至开始有点恨起李明君来。男子汉大丈夫,关键时刻竟拿不出一点主意来。她多么希望李明君能带她到一个地方躲起来,把小孩生下。现在她动了手术才没几天,连路都走不了,他也不能阻止她的母亲。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懦弱,无能!转而她又痛恨自己的母亲太绝情……她胡思乱想,越想越伤心,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涌,把抱着的枕头都湿透了,而李明君却浑然不觉,沉沉地睡得正香。
第二天从李明君家里乘车到阳明湾路口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从路口再走八里的小公路,上三里的岭,下两里的坡,就到了龙小翠的家了。本来走小公路是可以叫车送的,但被赌着气的龙小翠拒绝了,李明君只好作罢。十多里路对于常人来说,也不是一段很短的路程,何况龙小翠刚做了刮宫手术呢?龙小翠走了三四里路,腹部就开始痛了起来,她不得不停停走走。李明君自觉心愧,伸手想去扶她,被她狠狠地甩掉。 八里远的公路,竟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阳明湾,翻过山界,就可以到家了。可龙小翠已经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小肚子扎针似的痉挛。她紧锁着眉头,抬头看看接着了天的大山和陡峭狭窄的山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种楚得濒临绝望的感觉又回来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是前几天在私人诊所里做刮宫手术。她当时痛得把嘴唇都咬破了,李明君的手臂都被她掐出血来。而那位中年妇科医生投来的鄙夷得目光,更让她觉得透心的冷。
这时李明君走近了她,眼巴巴地望着她,又不敢靠近。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看他可怜的模样,心一软,将手递给他。山路陡仄难行,李明君揽着龙小翠的腰,连拉带拽,走一程,歇一程。这样嗑嗑碰碰,差不多花了两个多钟,才爬上山顶。
今天有雾,雾气缭绕在丛山峻岭间,天色渐渐暗淡了下去。在山顶隐约可看到龙小翠的家。山谷已经发暗,有几盏灯亮了起来,传来几声狗吠鸡鸣声。龙小翠已经不能再走了,李明君就背着她下山。山路崎岖不平,她伏在李明君单薄的背上,双手交迭在李明君的胸前,身子左右摇摆。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背上滴下两行滚烫的泪珠,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鼻子一酸,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一到屋后面,天已经黑了,透过破烂的橼子可看出房间里露出的灯光来。一听见响动,狗猛烈地叫起来。龙小吉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看见了她姐姐,他喝住了那只名叫黑嘴的狗,一边欢欣地跑进厨房里,喊道:“姐姐回来了。”
“喊冤。”厨房里传出了龙金玉冷冷的声音。
龙小翠挣扎着从李明君的背上溜下来,一拐一拐的朝屋里走去。龙有财正在堂屋里摆桌子,李明君喊了他一声,他没应,只是对龙小翠说:“你回来了?”
龙小翠头也不回地径直往房间里去了,上床躺着。李明君不便跟着进去,只得走到厨房里。厨房里有一个个子不高,长得英俊的小伙子在掌勺炒菜。李明君虽然从来没见过他,但从他们兄妹酷似的脸型,可以猜出是龙小翠的哥哥。厨房里没一个人理他,这使他显得十分尴尬。
厨房是一间偏房,没用木板箍,都用些劈开的杉条编起来。杉条间隙很大,外面的风可以把厕所和猪圈里的臭味吹进来。灶是用黄泥夯成,有三个大灶眼,一个煮饭,一个煮菜,最大的一个煮潲。在灶前有一个圆形的三角蹭,这是专门泡茶烧开水的地方。寒冷的季节,还可以烧柴取暖。围着火塘边有两张长木凳,边缘磨得光溜黑漆的,上面落满灰尘。龙善军在灶上炒菜,他母亲坐在火塘边的长凳上,捂着肚子在呻吟。龙小吉拿了一只布鞋在火上烤。
“姨,你怎么啦?”李明君硬着头皮问。
“肚子痛,是胆囊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