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牛儿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一半。
他想起来了。在大屯村，他听人们说过“换亲”的事情，甚至于还听到过更令人不堪想象的“转亲”。“换亲”和“转亲”的事情，陈牛儿只是听说过，而今，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自己所喜欢的那个卖烟卷的女人，不仅也是地主家的孩子，她的婚姻居然还是“换亲”！
“水妹子，就是现在的水嫂，为了让自己的哥哥娶个女人来传宗接代，哪怕瞎子瘸子，只要是女人就行，只要能解决老光棍儿的那种事情就行啊——”老曹继续说道：“那无赖酒鬼就是因为有一个残疾妹妹的，水妹子为了让自己的哥哥娶到酒鬼的那个残疾女人，就经中间人的介绍，谨遵父命，也为了给自己的哥哥娶一个残疾女人，最后就决定忍辱嫁给这个无赖酒鬼。”
“啊？”陈牛儿禁不住张大了嘴巴。
他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隐隐作疼。老曹的话也就如遥远的钟鸣一样，在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这个无赖酒鬼，先前是有过一个媳妇的。”老曹继续娓娓道来说：“因为那个媳妇一直不生养孩子，酒鬼烦啊，就染上了喝酒的毛病，每日里喝醉了酒，就是用打媳妇来发泄内心里的愤懑——那媳妇最终是不堪忍受，便与酒鬼离了婚……”
陈牛儿的意识已经随着老曹的叙述在游走。他在想象着那个叫作水妹子的女人的遭际。他的眼神掠过一丝痛苦的无奈——
“酒鬼有个痴呆妹妹，好呆是个女人啊……”老曹说。
陈牛儿的脑子里突地一片空白。
他想不到那卖烟卷女人的身世竟是如此地不幸——这究竟为什么呀？难道上天就是故意让一些人生来就受苦的不成么？
陈牛儿想，莫非所有的地主都是这样的人生、这样的过活么？这距离大屯这么远的地儿，居然还是和大屯那一带一样啊，这里的地主后代们竟也是这般如此地过活啊！
媳妇，女人，女人，媳妇。难道男人非得找个女人当媳妇才叫男人么？没有女人的男人就不是男人么？
陈牛儿再也坐不住了，他忍不住想站起身来。但是锅灶的窝棚矮矮的，他只得又蹲了下去。
“为了自己的亲哥哥，那水妹子便由爹娘作主，在媒人的撺掇下，与那酒鬼的兄妹做了换亲。也就是兄妹俩换兄妹俩，一对换一对，两家人谁也不怨谁，是谁也不嫌谁，看似非常公平合理——但是，当水妹子得知自己的男人是一个酒鬼的时候，曾经寻过死——”
“啊，寻死？”陈牛儿禁不住喊出声来道。
“水妹子的性格十分刚烈。开始她并不知道她将要嫁给的男人是一个酒鬼的——因为那酒鬼跟她并不是一个村的。她开始以为她将嫁给的男人无非是跟自己的哥哥一样的，是一个年龄大的老光棍儿，也就罢了。可是因为酒鬼的那个村子距离水妹子的村子并不很远，水妹子很快就听说酒鬼不仅爱喝酒，还因此与前一个女人离了婚。于是，水妹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就一气之下偷喝了农药水——”
“啊——哎呀，曹九叔，这——”陈牛儿打断老曹的话说道。
陈牛儿不忍心再听到水妹子受苦受难。他想不到那水妹子居然还经历了如此炼狱一般的过程。陈牛儿眼睛变红了——他好像再也不忍心听到水妹子受苦受难的情景——
“因为发现的及时，经过抢救水妹子才活了过来——唉！”老曹叹一口气，顿了顿，将那烟头扔掉，继续说道：“寻死没寻成，水妹子也就只得认了命，但是到了最后，那水妹子还是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老曹说到这里的时候，陈牛儿很想立即就答案。
他实在太在乎他心目中的这个女人了，但是他想不到这水妹子居然有着如此难以想象的痛苦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