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止的力量冲撞着,大地在飘荡,他们在战粟。
国道上的汽车突突开去。一阵颤抖与震憾过后,瑞白和少康无力地躺在地上,大地微暗而潮湿的土层托着他们。少康和瑞白抬眼望着蓝天和白云,它们在远处,与几百亩洼地连成茫茫一片。
西泇河畔,没有人会理会他们所做的一切。少康毫不在意,把猪圈里的积肥攉出来,晾干,推到洼地上去。从西泇河岸到他们开垦的那一片洼地,大约五六里路。清晨。太阳还没出来,瑞白和少康就相继出发了。
少康把车襻往脖子上一搭,双手攥住车把,双脚往后一蹬,胶车子就随着前倾的身子动了,上千斤重的一胶车子粪,伴着支扭支扭的车轮声,送往洼地。少康走在前边,瑞白把容儿捆扎在破棉袄里,绑在胶车子的弓脊子上,跟在少康的后面。
道旁的白杨树和杨槐树被夜露洗擢得通体透亮,鸟雀们在树枝上欢噪,跟随着少康和瑞白,赶趟似地。太阳在升高,胶车子支扭支扭,一岁多的容儿在破棉袄里声声啼哭。
瑞白不得不对着容儿“嗷嗷别哭——嗷嗷别哭——”地哄着,可是她愈哄,容儿哭得愈厉害。
瑞白只好插住车子,解下捆扎在棉袄里的容儿,坐在沟坎上喂她奶粉。瑞白没有奶,为容儿准备了一个奶嘴儿,把带着的一个暖瓶拧开盖儿,倒进去一些开水,拧上奶嘴,上下晃一晃,等到不热不凉的时候,塞进容儿的嘴里,容儿一声不响地吸着奶汁,她嘴唇的蠕动仿佛一只小虫子在向前爬行。
太阳升过枝头,婴儿一般被枝叶们托住。深秋的天依然热得要命,瑞白周身的汗水干透了,这时候正浑身凉。少康则蹲在路边,一袋接一袋地抽着烟。阳光爬在他的胡须上,清静而新鲜。
瑞白将容儿喂饱,重新用破棉袄包住,拿带子襻在弓脊子上,继续朝前走去。
一阵歇息活动起的筋骨又松弛下来,好像力气一下子歇没了。
真正推起胶车子,瑞白感到一点也不轻松。两条腿越走越沉,速度越来越慢,汗水粘住身上的衣服,鞋底里也出了汗,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车轮支扭支扭,像是辗进了车辙沟,一簸一簸的,躺在破棉袄里的容儿正享受着胶车子的颠簸带来的舒服哩。
为了一个执拗的信念,为了创造一个奇迹,他们逐日头,顶月亮,不辞劳苦。接下来,他们开始打土墙,栽立柱,搭木架,拉铁丝。当这个小棚子蒙上一层白色的塑料薄膜,上面盖上一层厚厚的草苫子,真正成了西泇河岸的新鲜事儿。
不到寒露,少康和瑞白往畦子里撒下黄瓜种子。霜降时节,大棚里就冒出嫩黄的叶瓣。
到了腊月,他们种植的黄瓜赶在春节前上市了。这真是一个奇迹,天大的奇迹啊。
> 少康买了条子,编成一个两头都能装瓜的驮筐。的确,黄瓜产出来后,卖瓜成了一个大问题。每隔三四天,就要摘一次瓜,每次,少康把驮筐先封到自行车后座上,把摘下的鲜黄瓜摆放整齐,外面用旧塑料薄膜包好,像宝贝一样。早早地吃过饭,摸黑往枣庄奔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