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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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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崮道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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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的臧和尚,执行任务自然勇猛,造反派的一颗子弹看准冲在前边的臧和尚,一个穿膛而过,臧和尚应声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地说,山东汉子不是孬种……周晴和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了过去。等周晴和醒过来,说:“他祸害了四儿,一报还一报,命该如此,有啥好悲伤的。”

        臧和尚在部队牺牲以后,干穆从坦上崮下来看望周晴和,带了刚从地里刨出的地瓜,带着新鲜泥土的气息。周晴和烧了一锅水,把地瓜煮给臧小五和臧小六吃。从此以后,干穆时常从崮上下来,帮周晴和干一些家务,有时也到镇上的国营商店拉平板车,挣了钱就给周晴和。每次,周晴和都有感激的话。干穆的胶东口音很重,同坦上崮镇的人交流有些困难。不过,接触久了,人们发现干穆其实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全镇上的人都认为,干穆干脆搬到周晴和家,搭伙过算了。可是周晴和说什么也不同意,反而张罗着给他找嫚儿。

        干穆识字,会写“千里驹”,会治鱼刺卡喉。谁家小孩吓着了,高烧不断,神智不清,怎么看也看不好,找干穆写上一张“千里驹”,晚上搁在门后头烧了,第二天孩子就活蹦乱跳地准好。甚至有人吃鱼一不小心被鱼刺卡了喉咙,咽,咽不不去,吐,吐不出来。干穆往茶碗里倒上半茶碗墨汁,在里边胡乱划拉上几个字,端起茶碗站在庭院里,面朝南一仰脖子喝下去,一句话不说,回家一觉睡到天亮,么事没有。逢年的时候,干穆突发奇想刷了红纸,裁成一绺绺地,拿毛笔写成门对儿,到集市上去卖,居然成了抢手货。坦上崮镇派出所的金柯所长发现了干穆的门对儿,一幅幅隽永的对联征服了他。所里正缺一个能写写画画的人手。春节过后,干穆就正式去坦上崮镇派出所报到了。

        金所长家里有一个女儿,名叫金彩。金彩一眼瞅上了一身力气一肚子学问的干穆。然而干穆对金彩的热情视而不见,他总是想,“咱是个流浪汉嘛。”金彩对他说:“你是个山东大汉,山东女人可不就喜爱山东大汉嘛。”一天,金彩当着金所长和干穆的面说:“我怀孕了!”这可是个天大的事。金所长如同挨了一闷棍,怔了怔,对干穆说:“干穆,你要么娶了金彩,要么离开坦上崮镇派出所。”周晴和劝干穆:“你就娶了金彩吧,那是个好嫚,还有亏吃?”

        周晴和给他们置办了一床新被褥,又给剪了两张大红喜字贴上,结婚拜了天地。

        坦上崮的夜是宁静的,只有响水泉的水哗哗地流。

        红烛高照,新人无语。金彩说:“我是黄花闺女,还比不上那寡妇?”干穆愤怒地指责金彩:“你说你怀孕了,这也是黄花闺女说的话?”“我不这样说你能娶我?”干穆把头扭到窗外。

        金彩搂住干穆的腰。有了女人的安睡,山也葱茏,水也清澈。好女人是一朵棉球,轻轻一拭,把男人心头的愤怒擦拭掉了,一点痕迹不留。

        这个夜晚,只有一个人难眠,她就是周晴和。这一夜,她想起了周晴开,想起了臧和尚,想起了殁去的四个孩子,也想起正值新婚之夜的干穆。

        金彩和干穆结婚后,金彩说:“还住响水泉,我不怕笑话,我爹脸上还没光呢!”

        干穆无奈,跟随金彩从山上搬下来。不久,干穆就被从胶东半岛来的办案民警带走了,具体原因不明。一说干穆是潜伏的特务,一说干穆在胶东半岛伤了人。干穆拱手谢过臧和尚,谢过周晴和,谢过金所长,谢过金彩,起身告辞。抬脚翻越坦上崮,又见那一座瘦弱的四儿的土坟,心里咯噔一下子。臧和尚以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孩子的生命,竟是愚昧还是迫不得以,为什么当时竟没能阻止臧和尚的癔行?自己无意间接触了臧家也许不该为人所知的秘密,不该就这样松松垮垮地走了啊。这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啊。

    干穆被带走,金柯所长一心希望金彩再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金彩则一直怀恨当所长的爹不拦截,父女关系从此决裂。

    干穆被带走八个月,他和金彩的孩子才出生。因此,干穆并不知道他和金彩有了孩子。这孩子抓周抓了一朵太阳花,金彩给他取名穆兴旭。小旭子完全不懂得父亲被带走意味着什么,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一天一天地长大。

    两个男人相继离开,两个颇有微辞的女人尽释前嫌,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文革几年,中国经济彻底崩溃,饥饿与寒冷让周晴和的生活难以支撑下去。那个冬天,周晴和蜷缩在干草堆里,胸口和脊背各搭了一块破棉絮,不一会儿,吱吱吱吱冻死过去了。金彩拼命喊着藏小五与臧小六。“五啊六啊来暖暖您娘啊!”藏小五与臧小六光着屁股从大街上跑回来,趴在周晴和的身上,一阵哭喊。小子腚上一把火,周晴和又吱吱吱吱地活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的八卦,说臧和尚亲手用镢头刨死了自己的儿子。最后,周晴和被村民们押到镇粮库空闲的库房里,给她带上高高的帽子,往她脸上抹鸡屎。周晴和想,这事儿只有干穆知道,干穆也只能对金彩说道起来。这八卦八成是金彩的。于是,周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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