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村是五岭乡最南边的一个村庄。 这个座落在半山腰的村庄原名蒋家岭。解放前,这里的原住民基本上都姓蒋,那时蒋家还有两户地主。解放后,打土豪分田地,蒋家两户地主被抄家批斗,族里人死的死,逃的逃,竟没剩下多少。
五十年代后期,在苏联的援助下,泷泊县建起了全省第三大水电站──泷泊水电站。泷泊水库就建在向阳村的脚下。因建水库,原先居住在河边的人家陆续移民到蒋家岭来。这个只有三四百人的小村庄,竟有蒋、李、赵、陈、唐、许、周、杨等十多个杂姓人家。
说到向阳村,它的名字还有一段来历哩!解放前这里叫蒋家岭,解放后,许多地名都改了。五岭乡下辖十一个自然村,有几个村名就带有鲜明的政治色彩。如“五星村”,“前进村”,“团结村”等。向阳村是本村最有威望的蒋祖德先生给取下的名字。他说,我们蒋家岭这个地方,日头从早晒到晚,“向阳村”这个名字最好了。
蒋祖德老先生是向阳村为数不多的几户原住民。他的父亲逝世的早,留下他和老母亲靠几亩田地过日子。解放前,他在本族设的私塾里读过几年书。他头脑灵活,记性好,几十年积累下来,他基本上精通了本地的习俗礼仪。他还擅写楹联,对风水也略有研究。解放后,因他家属中农,又有文化,便在村里做了会计,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他是本村的专业司仪,方圆几十里,他的名声在外。每有红白喜事,都少不了他,李明华和史玉兰结婚就是他主持的。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健壮人,过两年就快六十岁了,还相当于一个壮年劳力。他的嘴唇呈半月形,眼袋很大,脸上皱纹横行。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毛,稀稀拉拉的呈灰白色。许多人暗地里说他这是“扫帚眉”。据说,他母亲也长着这种眉相,所以丈夫被她克死。旁人没人敢娶这种“扫帚星”,他母亲也一直未改嫁。蒋祖德原不信这个邪。不过先前他娶了两个老婆,竟没一个开怀生养,先后都和他离了婚。后来,经李明君的奶奶牵线,结了第三个老婆。这个女人和李老太太是亲戚,先前也结过婚,生了四个儿子。后来两人感情不和也离了婚。这个女的嫁给他时带了最小的一个男孩来,蒋祖德也算是有后人了。
蒋祖德因自己没有亲生儿子,对这个养子倒是十分宠爱,养子要什么他都尽量满足他。不过好景不长,在养子十五岁那年,第三个老婆也因病而逝。他这时才似乎相信了他自己的命硬。前几年,他遵循某个算命先生的指引方法──以毒攻毒,再娶了一个比他少十多岁,离了婚且无生育的张巧英,这几年来竟相安无事。养子于前年结了婚,去年给他添了一个孙子。今年两口子把刚满周岁的孙子丢给了他们,去县城说是办什么公司做生意去了。
今天蒋祖德刚从县城赶回来,只见他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皮包;右手提着装有几瓶杀虫剂的塑料袋。不管走多远路,他一直没换过手。因为黑皮包里装有他买给孙子吃喝的糖果饮料,他怕换手提后,吃的东西会遗留农药味。现在正是梅雨季节,接连一个多月都没天晴过,插在田里的禾苗都沤出病来了。这两天天气好转,他今天特地赶到县城买了药回来,准备明天好去杀虫。
今天他到县城办的另一件事,就是“考察”了一下儿子蒋小波办的公司。一看后他心里就不踏实起来,难道这就是拿走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一万多块钱办的公司?原来所谓的公司,既无办公室,也无摆货架,只是租住着一间低矮的房子,里面放着一些“芦荟矿物精”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蒋祖德不禁疑惑地望着蒋小波夫妇俩,蒋小波不耐烦地说:“这个你别操心,我们赚到了钱,你等着享福就是了。”
“败家子!”蒋祖德在心里暗骂道,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倒是他的媳妇袁淑梅不恼不愠地向他说这是传销公司,还是他亲哥介绍给他们做的。并说他哥已是“翡翠”级人物,每月领二千多块工资,而且以后还更多。蒋祖德还是不信,袁淑梅又拿出从总公司汇来给他哥的工资条给他看。蒋祖德这才将信将疑,心想也许还真能赚钱呢!
蒋祖德在向阳村还算是个有能耐的人,给村里当会计时,钱米方面还没有像别人那样为难过。这几年种生姜、砍伐杉木还存了一点钱,但大多数都被儿子以“做生意”的名义挥霍掉了。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痛”呀!但他又不能不给他钱,真把养子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还指望他来养老呢!
蒋祖德从河边爬上庙坪,就看到了自己居住的蒋家岭。虽然向阳村的名字是他取的,可他更愿意叫它的原名。毕竟这是蒋家祖宗世世代代遗传下来的啊!
庙坪在向阳村的南口上,解放前庙坪有一座庙,里面供有菩萨和龙王。但在“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运动中,被一群戴红袖章的红卫兵给砸了。砸庙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当时他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一眨眼几十年时间就过去了。
庙坪如今已是杂草丛生,透过荒芜的庙坪可看到残垣断石,青砖碧瓦。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