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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的盛花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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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堂(完结)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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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旬,还没有到周末。 闷热的天气持续两天后,在傍晚时分,突如其来一场大雨,雨滴打在积水的路面上,激起一圈儿一圈儿的水浪,像伞一样的棕树叶被雨水冲击得摇头晃脑。我站在阳台上看雨,一股股水雾扑到我脸上,风雨里夹杂着干燥的尘土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呛。密集的雨水使原本阴沉的天气变得更加漆黑,远处建筑的窗户里都亮起了灯,只是模糊得只看得见一团光晕。我的脑袋被哗哗的嘈杂声包裹着,一片空白。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像一支穿破雨帘的利箭,从我的正前方突然袭来,正中我的眉心,我的头往后一仰,彷佛从梦中惊醒。

        我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心就紧了。母亲在电话那头说:“你婆婆像快不行了,你看你明天回来不?”“那我现在就回来!”“现在没的车了,你咋个回来呢?”“我喊姐姐一起,包个车回来”“那好嘛,路上慢点”。

        这样的场景我在脑海里幻想过多次,终于还是来了。心乱如麻的我拨通了同在成都工作的姐姐的电话,告诉了她情况,让她立马赶到车站同我一起包车回去,她答应马上赶过来,我挂了电话,换了双鞋子,提上包就直奔车站去了。

        到了车站,雨下得小了,时间已经是将近晚上9点。我开始担心都这个点了,又在下雨,恐怕车站周围已经没有野出租了,姐姐还没到,我心里乱作一团。又发现身上的现钱不多,就去找自动取款机取钱,在慌忙之中取了钱,竟忘了取回银行卡。取了钱,我在车站周围找了一圈儿,总算还有两个野出租,问了价钱也还合理,就没跟他还价,只让他再等一会儿,等我姐姐到就走,不一会儿姐姐就到了。

        因为下雨,时间也较晚,回家路上的车并不多,一路上都很顺畅,我坐在副驾驶给司机指路,其余时间一路沉默着,生怕手机再次响起告诉我已经晚了。

        快到家门口时,雨已经下得很小很密,时间也已经走过了10点半。屋檐下挂着的那颗高亮灯泡发出的光束穿透门口的一排大桉树,像一把把嗜血的砍刀楔在树的身体里,而光亮外的地方都是深邃的黑暗。我和姐姐三步并着两步跨到了家,外婆房间的门里门外都站满了人,她的几个女儿都在,其余多是乡邻的天主教徒。见我回来,人群从中分开了一条道,直通到外婆跟前。我走到外婆的跟前,俯身去看她的脸。她紧闭着双眼,气息很弱,显得异常疲惫。“婆婆……”我叫她。她缓缓地张开了眼睛,我尽量凑近她以为她会跟我说些什么,在确定她看清楚是我以后,我朝着她微微笑着。外婆并没有跟我说话,她只是咂了两下嘴巴,舒展了一下气息就又闭上了双眼。

        情况似乎稳定又下来了,乡邻们逐渐散去。我跟外公讲今晚就由我来守夜,让他去自己房里好好休息一晚上。我把先前给外婆买的躺椅搬到她的床跟前,房间里只点上一盏台灯。因为下过雨,气温骤降了几度,躺在竹编的躺椅上有些凉,我便披了一张薄床单在身上。房间外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四周非常寂静,偶尔听得见远处公路上汽车开过的声响。我全然没有睡意,整个人很放松得躺在躺椅上静静得守候着外婆,她偶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我便从躺椅上撑起来注意她的动静,确认她无事,就又再躺下。

        我知道外婆即将快走完她的一生。此刻,她的生命就像一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而我必须全神贯注得守护着这盏灯,避免一阵风吹来,猛烈地吹灭了它,那样的话,灯盏里残存的油便遗落下了,好似外婆的一部分便进不了天堂。

        在这安静微凉的夜里,外婆安睡在一旁,我内心的情绪跟先前刚接到电话时相比,平复了很多。我闭着眼睛,脑子里闪烁的画面似乎都是有关外婆的。我听见有小孩子在嬉闹,好像是一个很欢乐的场景,难道这是外婆的童年?画面的前景出现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正疑惑地盯着我看,背景是流动的画面,外婆用单被把我捆在背上轻轻地摇晃着哄我睡觉。转瞬间,又出现一个花季少女坐在一个小伙的自行车后座上轻抚着自己的马尾辫,歪着头看着天空傻傻地笑,画面又切换到天刚麻麻亮,外婆就早起轻声走到我房间,坐在我跟前跟我聊天的场景…… 我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头有些晕,脑门心有些凉,突然看见那盏微弱的油灯好像快要熄灭,我立即睁大了眼睛,定了定神。外面依然漆黑一片,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过,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该亮了,于是决定不再打盹儿,打起精神一直守候到天明。我从躺椅上爬起来,走到外婆跟前,她的前胸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不过还算睡得安稳。我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出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后,又再回到房里一直守到天明。

        白天的太阳很毒,没有一丝风,树木被炙热的阳光烤得似要燃烧起来,树叶都麻木得悬挂在树枝上像是在接受酷刑,忍受着百般煎熬。人在午后感觉很疲倦,我搬了一条凳子守坐在外婆的门口打盹儿,耳朵时刻听着房里的动静。

        确定外婆是在唤我,我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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