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笔的文章更是不计其数。还有许多的文化人,主动请缨为他捉刀,或者拿着已经写好的文稿等在门口,诚恐减惶地等待他的首肯和签名。
尤其是在当副省长的那个时候,以他的名义编的书出的杂恚足足摆了一书架。不住地对这一柜子“精神财富”整理归类,列出详细目录备查,直到把报上发的每篇讲话、文稿都整整齐齐加以剪贴,弄成两个精装的大本子,这是秘书胡玉山的重要工作之一。
亏得胡玉山那么有耐心,比一个小姑娘还细心哩。他一次开玩笑地说:这些文稿根本无用,应该通通烧掉。小胡竟难受得似乎要哭:怎么舍得?狄省长,您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他当时便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后生真是对自己一片真诚啊!
可是,事后的发展,谁能想得到……有时坐在家乡背山面沟的小平房里,这些往事的碎片就会乱纷纷飞来,像金属片那样刮得他神经直疼。
他想起了邹忌讽齐威王的话:吾妻之美我也,私我也;吾妾之美我也,畏我也;吾客之美我也,欲有求于我也……
他先后出过十几本论文集和调查报告集,许多人都劝他把最初写的这三篇文章收进去,他却没有这样做。但是,对他自己而言,只有三天中写的这几篇文章,才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啊。
领导的权威,就在于他有最强大的影响力,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许多人的命运带来无法逆转的巨大改变……而领导之可畏,也就在这里。
在政治上,杨旭的确是敏锐而老辣的,那年夏天,等几篇重磅炸弹式的文章先后在报刊上发出来之后,立即在全国引起了很大反响,就像一个堆满干柴的院落,突然溅进了一个火星,顷刻之间就燃起了无法扑灭的熊熊烈焰,杨旭也成了全省乃至全国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最后,连中央也对这个省的问题引起了重视,全省上下,一场酝酿已久的斗争开始了。
突击提拔的县委书记已被调回地区,县里的工作由席虎山主持。席虎山“主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撤销县农~,办。听到这个消息,狄小毛怔住了,连问老丈人这是上级的指示还是他的意见。席虎山笑而不答,只说有些事你别管,我有我的道理。
狄小毛说,农办撤了,我干什么?席虎山更不回答,只说会上定吧。看着老丈人这样神神秘秘,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狄小毛真觉得奇怪。对于自己这个老泰山,狄小毛真不知该尊敬还是该蔑视。有时觉得他很粗俗,没有文化,头脑简单,一点也不像个多少年的领导干部。有时又觉得在那个粗犷的外表下面隐藏着许多看不见的东西,说话办事其实都很有心计,让人不能不从心里佩服……回到家里,只好又和老 200.这几天有个女的来找过你?
这番话真说到他心上了,狄小毛有点动情地叫了声“杨书记”,一直恍惚不安的心立刻平静下来,胆子也大起来:杨书记,’我始终记着您七十年代就讲过的话,而且现在更坚定地认为,他们都是左倾思想严重的人。他们的观点是主观主义、形而上学的,也是僵化的,改革开放,就必须尊重农民意愿,就必须把农村中蕴藏的巨大能量发挥出来,就必须打破所有条条框框!为此,我还专门写了篇文章,登在中央政研室的一份内参上,不知道您见过没有?
见到啦!而且我还专门作了批示,请地委常委们都学习讨论一下呢——不过当前的这一股僵化势力还是挺大的,连我也不行,更不用说你了。你害怕吗?
不害怕,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一定坚持下去!他说着憋红了脸,似乎要和谁吵架。同时就在内心里直埋怨自己,这种激动完全是不成熟的表现嘛!这样一想,脸也就更红了,坐在那儿直搓手。
杨旭停下来,定睛地看了他好一会,忽然说:好吧,我这次把你叫过来,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让你给我起草几篇大文章,把咱们地区农村改革的经验好好地总结一下。注意,一定要有事实有观点,生动活泼,大胆泼辣,不要有思想框框。怎么样,愿意不愿意给我做这个事?
愿意,当然愿意!狄小毛干脆地说,急得也站了起来。他有种感觉,似乎杨书记对他太客气了,这一点让他很是不安。
好,好,那就一言为定,三天交稿。杨旭说着,握住了他的手。他很明白这一握就表明你该退下了。本来,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杨旭说。但是,以杨旭当时的地位,有些话也许绝不应再提起,毕竟他们之间隔了太厚太高的一堵墙……他立刻乖觉地向杨书记点点头,向门边走去。等到了门口,杨旭突然不经意地又说:
张谦之病了你去看过他吗?
看过,我看张书记病得挺厉害。
唔,好、好,下午我也要去看看。我再问个问题,你和美丽是不是在闹矛盾?
矛盾?没有没有。您和她熟悉?
当然。美丽是个好姑娘,又是老席的掌上明珠,你应该珍惜这份感情。听说,这几天有个女的来找过你?
这……狄小毛不禁有点生气,刚要说什么,杨旭摆摆手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加重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