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着不知道上哪找一名长相端正的亚洲人。
在南加州之后,他又陆续去了一些小国,最后在法国北部一个小镇停留,那边的白云蓝天和他心里所想的很接近,河岸是橘黄色的,还有穿不同颜色衣服的妇女儿童,都留给他浓墨重彩的印象。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给一个地址投递明信片,但永远不写自己的名字。只是告诉那个她,这里的天气如何如何的蓝,气候的温和。
他其实很暴戾,却在这段日子的行走里抛弃所有棱角。住青年旅馆,喝廉价酒,甚至在山上露宿。
有一天,他在奔波里看见报纸里,一截小小的信息,外国的报纸,总是会对国内不良的消息作扩大化的报道,虽然如此,但在看见诸如这样的一则通讯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惊讶的。
通讯上这样说,国内首都一所看守严防的监狱在昨日早晨发现有人越狱,作案者数人,全是判决无期以上的经济犯罪者,并且已经在路上枪杀一名狱警云云。
这样的一份翻译得不清楚的报道,他端详了许久,才想起来要打电话回国。在这座小镇,越洋电话却让人等得莫名烦躁。没有办法,他又让姐姐叶梧雅想办法,得到她确认那座监狱是小姑所在的监狱之后,他毅然决定买当下的机票回国。
在飞机上,还遇到洋流,颠簸的时候,他从睡梦惊醒,睁开眼睛,却仿佛看见年少时候的他和她。
那时她才刚刚读小学,而他跟在她后头,想学着她的样子扛枪,却被父亲训斥,他看着她的背影,只想着,自己也要成为她,或者比她更强壮的人。
他要替她担起全世界的重量。
胜岚,你等着。
等我回来。
叶梧雅放下电话的时候,她新叫的男朋友JASON正绑着围裙向她表示抗议。
“你教我包的饺子嘴巴合不上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让他们闭嘴。”他用蹩脚的中文话艰难的表达,引得她哈哈大笑。
JASON一脸无辜站在她后面,诺诺道,“我刚刚想请教你的,但是你在讲电话……对了,你弟弟打电话来?”
梧雅边熄火,边把围裙系在自己身上,快来想要靠她的老外男朋友吃一顿中国餐,比去中国城买还凄凉。
“他来问我小姑的事。”
“小姑?你小姑怎么了?”
“她的工作单位出了点麻烦。还好她没有什么大碍。”
JASON不解,问她,“没大碍就是没事吗?那你为什么和你弟弟说她可能有事情呢?”
叶梧雅眨眨眼,“这个嘛,说起来比你包饺子还困难啊……”
胜岚连续工作了两天,眼皮子都快要合不上了,因为工作上同事的失误,让某些人钻了空子,穿了警服逃出去,为了补这个失误,他们调集了警力,好不容易才把人制服,却牺牲了几名同志。
忙碌完了,接下来便是要办烈士的追悼会,以及向上面通报的报告等等。如今牺牲的同志已经找人安置好,但怎么通知家属,让家属控制情绪,不要太难过却还是个问题。
正想着,便有人来通知说有一名家属十分奇怪,抱着爆炸了烧伤的尸体不肯放手,并且神情激动,一直在喃喃喊着她的名字,看起来十分悲伤。
她觉得蹊跷,跟随同事来到现场。
有一个人,身影看起来很熟悉,但她不敢肯定是他。自上次车祸之后,她便不敢再去面对他,那是揭他的伤疤,也是在揭自己的。
他为了她开车撞上栏杆,脚骨骨裂;为了她,和家人决裂;再为了她,远走他乡,她却不敢,再去见他。
她怀抱着双手,悄悄的走近他,就听见他低声的,时高时低的呼喊她的名字。
“胜岚,胜岚……小姑,小姑,我叫你小姑好不好,我不走了好不好,你回来吧……我再也不走了,也不赶再追你了……叶胜岚,你他妈给我回来……”
周围同事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但他却依旧故我。
她每走近一步,就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起无数个日夜,想起他强迫她的事,也想起自己对他的坚持所做的伤害……所有种种,却在这几步里面,历历在目。
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唯一这么一个人,会这么傻气,又傻气得这么可爱,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他。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和他一同沉沦,深深沉溺在不伦之海里,要她十世不能轮回,抛却所有身世,和他面对世俗以及叛变家人,又有什么不可?
她觉得可气又可笑,慌忙擦了擦眼,对着那个人的背影,问他,“叶梧阳,你到底叫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