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梧阳睡得浅,便常常容易做梦,梦见四年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清晰得犹如昨日刚刚发生过。仿佛小姑还和他一起困在车里,而她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世,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终于收拾包袱从叶家消失,从此和他相看两厌。
隔着这么一条四年的湍急的河流,他和她被赶着一个读了军校,一个读了警校,就这样匆匆的过了这么四年,却好像这四年以来,还一直生活在一起一样密不可分。
梧阳刚刚睡醒,脑袋里还是放空的状态,卧室里最大的那面墙上,52寸的背投昨晚上忘了关掉,今早还开着,播放的是雷打不动的晨间新闻。
女主播穿的衣服数十年如一日,连发型也无一例外的没有任何革新。
昨天晚上玩到半夜,梧阳就睡在了自己家里,自从读军校之后,他就鲜少回家睡了。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荡荡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难以适应。
他都有多久没有回家了?自从小姑搬走,姐姐出国,父母工作上的相继忙碌,家里越来越像一座空城,空空落落让人不舒服。
他也懒得再在家里待太久,常常是在外头过夜了事。
他在卧室里随意的走动,地毯的柔软让人生出一些不真实感。房间太大,反而让人觉得冷清。想起以前姐姐还没出国,小姑也还在家里头住着,那个时候,怎么他就从来没觉着家里头很大呢?好像稍微和小姑一动手,就会容易砸到家具,磕着碰着什么古董花瓶。
那个时候,似乎每天都会受伤,打架受的伤,爬墙划伤,或者是被父亲训诫打伤,林林总总,大伤小伤,而现在,想要有人陪着翻墙爬树都难得。
酒会场子里认识的女孩子,大多温柔婉转,得体大方,或者放肆激荡,话没说上几句已经躺倒在你怀中,又有几个会像小姑一样扛枪打架斗殴,无恶不作,却又坦荡不羁,肆意生活。
他开了窗子,才听见楼下的喷灌系统正在“噗噗”地喷洒着水珠,院子养了不少新品种的植物,此时正是花草复苏的好时日。
从浴室里淋浴出来后,日头已经不小。手机就放在床沿,一直震动,震得手机旁的床单都有了轻微褶皱。
手机上显示了十来个未接来电,电话是一个不知名的号码。
梧阳皱了皱眉头,这手机从来就是他私人用的,知道号码的无非是那几个亲朋好友,是谁早晨无端扰人清梦。
于是按着那个陌生号码反拨回去,电话响了很久,那头却一直是忙音。
梧阳觉得意兴阑珊,放下电话跑去换了套衣服。刚巧换着衣服,手机就响了。
他正穿着裤子,因为着急听电话,差点踹错了裤腿,整个人横躺在床上接电话。
电话那头,有着轰隆隆的声音,似乎在一个很吵杂的环境,旁边还有人川流不息。
梧阳试探性的,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一声十分熟悉的,“梧阳?”
“恩?”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电话那头不是小姑的声音,梧阳潜意识里,就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觉。裤子还有一半露在膝盖上,皮肤被卧室里的空调冷气徐徐吹着,只觉得心灰意冷。
梧阳觉得心里的感觉矛盾又微妙,电话那头似乎还传来一些诸如“CA1550次航班将要起飞,请旅客们带好行李物品,在登机口登机”的声音。
几乎下意识的,梧阳说,“在机场?刚回来?”
那头的声音有点雀跃,却还是隐藏着喜悦:“还记得我是谁?”
这个奇怪的女人……梧阳扣好皮带的扣子,好几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掠过,“童童?菲菲?小雨?”
在这之前他也有过好几个不同的女伴,但陪着他的时间都不是很长,也不过在一起的时候送送礼物,陪他一起参加饭局聚会而已,腻了就打发掉了,那些女的也很聪明,拿了分手礼物也不腻歪,会自动自觉的消失,俗称好聚好散。
那些人的脸在他看来大致都长得差不多,身材高挑,气质也还不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让人记忆深刻,又好像欠缺了什么。
但是欠缺了什么,梧阳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报出的那一连串女性名字,通通被对方枪毙掉,对方还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和他说着,“你再猜猜?”
敢情是美国FBI要来调查摸底,察看他的情况了,梧阳觉得好笑。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凝滞,但很快还是疏离的笑了:“好你个叶梧阳,我出国几年回来就不认得我了?”
梧阳低语,“若秋?”
“不就是我,有那么难猜吗?叶梧阳,罚你过来机场帮我搬行李,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