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家多了三个孩子,把小屋子弄得很乱,两名女知青没法呆,便搬进刘屯的青年点儿。
青年点儿设在大麻地里,盖在孟慧英房子的后边,三间房,中间做饭,两边屋都住着男知青。
县里的知青有部分被抽调回城,还有人自己回去找事干,青年点儿空出西屋,让牛杰二人搬进去。
青年点儿里来了异性,所有的男青年都热烈欢迎,有人帮着烧炕,有人主动做饭,还有人提出帮着洗衣服。可是,这两个姑娘不知领情,常以大城市知青自居,在县城男知青面前表现出难以相处的高傲,时间一长,她俩被孤立。
和她俩共同下乡的知青开始往回抽调,让谁走,由大队领导做主。还有部分知青通过点招和顶号头的方式回城,几名长得漂亮的女知青因表现突出被孔家顺安排在重要岗位,并公开许诺,城里有好的工作,让她们优先选择。
孔家顺非常重视对知青的再教育工作,不但常把知识青年留在大队办公室言传身教,还不定期地去城里家访,知青家长唯恐招待不到位影响孩子前程,把他当成上帝来对待,争着请。孔家顺要求很简单,只要有小鸡儿、啤酒就满足。
牛杰的母亲也请过孔家顺,孔家顺也吃到炖小鸡儿喝了啤酒,酒足饭饱后说出心里话,殷切希望牛杰改掉小资产阶级的臭毛病,密切群众关系,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最主要的是尊敬和亲近领导,争得领导好感。得不到领导的认可,就等于政治没跟上,就像光拉车不看路一样,再能干也没用。
牛杰出身不好,领导对她的印象也不佳,虽然孔家顺有提醒,可离着大队远,又不能跑到大队部去巴结,感到回城无望,心情低落,哼唱的歌曲也不欢快:
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望不到头,
遥望家乡两泪流,
自从走上陌生的路,
茫茫荒原把我收留。
望山山不断,
望水水东流,
望穿双眼对荒丘。
住进低矮的坯土房,
寒风吹泪冻枕头。
盼春暖,
同学走,
雨打窗纸秋风抽。
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望不到头,
遥望家乡两泪流,
自从走上迷茫的路,
松开搂抱爹娘的手。
望山山入云,
望水水不流,
望穿双眼对荒丘。
踏进泥泞的黑土地,
皴趼抓裂心中忧,
盼收工,
落日头,
半睡梦中添苦愁。
牛杰下乡到刘屯,于慧贤打算把身世告诉女儿,想让女儿在姥姥生活的地方顺便打听走散的哥哥和妹妹,都说狐仙灵验,能够保佑子孙,不会把外孙、外孙女放弃不管。于慧贤又不敢告诉女儿,如果女儿的身世彻底暴露,她不但回城无望,恐怕在刘屯也呆不了。
从贴给于慧贤的大字报和刘氏讲的一些故事中,牛杰感到母亲仿佛和传说中的狐狸精有关系,传说归传说,大字报也是捕风捉影,牛杰不想让自己掺合进去。批斗牛思草时,做为长女的牛杰曾做出划清界限的革命行动,还是没从黑五类群体中解放出来,上山下乡轮到她,往回抽调可就排不上号了。
和牛杰在一起的知青也有同感,两人自己编词,胡乱安上曲调,在出村的小道边,唱给自己听。
刘喜不爱听牛杰唱歌和他不喜欢牛杰有关,不喜欢牛杰,源于牛杰批斗她自己的父亲。刘喜认为:用拳头去报养育之恩,还不如小队里的毛驴子。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牛杰喜欢和马金玲一起粘乎。他想:“这两个娘们儿的眼神都一样,表面挺和善,里面都藏着刀剑。马金玲不是好东西,因为她是马向勇的种,牛杰的老爸并不坏,单槽喂养不是整人害人,也构不成反革命,牛杰的坏根在哪呢?”
这个问题,刘喜琢磨不开。
刘喜虽然把马金玲看成坏人,但是,刘喜不再欺负她,确切地说是不敢欺负她,每当马金玲那双和善的眼睛盯着刘喜,刘喜立刻止住嘻笑。是刘喜怕马金玲眼里的刀剑?刘喜说不怕,怕什么?这又是刘喜琢磨不开的问题。
秋季开学不久,新曙光高中来了两名穿军装的陌生人,在学校物色当兵的人选。陌生人操北京口音,来头大,他俩说,被选上的学生送到北京去培训,然后都干大事情。
挑选极其严格,政审放在第一位,三代宗亲不能有一个污点儿。第二是长相,学校推荐不管用,必须两人都看中方能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