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最虔诚的当属瞎爬子,她不但供灶神,还让游神和灶神做伴,祈求灶王爷保她一家粮柴充足,也祈求游神帮她打听丈夫的下落。
把姜子牙敬为游神,是贾半仙的创举,这事还得从瞎爬子说起。
在黄岭修了公路大桥,从旧道上过河的人更少,但瞎爬子没断丈夫会出现在大柳树下的念头,她让羊羔子去看,去等,羊羔子以各种理由拒绝和糊弄她。
羊羔子自称烈属,让瞎爬子好一阵绝望,希望在绝望中挣扎,孙广斌又频频出现,苦涩的死水常常涌起波浪。
孙广斌在瞎爬子心中,仍然是那么年轻、健壮,还有几分英俊。孙广斌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她也知道孙广斌想干啥,甚至想,如果自己是个黄花闺女,会毫不迟疑地嫁给孙广斌。但她守着对丈夫的情,守着对丈夫的爱,守着一位妇女对家庭的责任,她不敢跨越雷池。
瞎爬子听儿子说,“老连长”讲的评书中有个姜子牙,把其他人封神了,自己没了神位,连过年都没地方呆,四处乱串。她觉得乱串的神仙走的地方多,说不定能碰到丈夫。
她让儿媳领她去请教“老连长”,“老连长”也不知姜子牙会串到哪,还怕说走嘴,担上宣扬迷信的嫌疑,就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瞎爬子从“老连长”那没问出子丑寅卯,在街上遇到贾半仙。
贾半仙对羊羔子没好感,却很敬重瞎爬子,把她迎进屋,倒碗开水让她喝。
瞎爬子对贾半仙说:“我去了老连长家,向他打听乱串的神仙有多大能耐,能不能知道羊羔子他爹在哪?老连长一口一个不知道,这老家伙,也学得保守了。”
贾半仙拍着瞎爬子的肩膀,笑着解释:“老连长不识字,脑袋里那点儿货都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你问他格外的,他上哪知道去?”
瞎爬子说:“那么你给我算算,羊羔子他爹是死还是活?我还要等他多少年?”
贾半仙收住笑,渐渐地严肃起来,又慢慢地掰手指,她说:“老仙儿告诉我,这个事不能算,就是算出来也不能说。”
瞎爬子自己叨咕:“看来又没指望了!”
贾半仙看到瞎爬子流出失望的泪,便认真地把这个曾经美貌盖群的瞎女人打量一遍,神秘地说:“老仙儿还告诉我,确切的属于天机,天机不能泄露,有几句顺口溜可以指点你。”
直看正来斜看歪,
真理谎言一同来,
胡同抓驴两头堵,
思君莫投情人怀。
见瞎爬子低头想,贾半仙眯起眼念叨:
“泪眼对空房,
急坏意中郎,
娇藤绕大树,
红杏该出墙。”
瞎爬子听不懂,揉着眼睛说:“他孙婶儿,老仙儿说成溜的话,也就你这半仙能知道,又是红杏又是绿杏,我这瞎婆子连路都看不准,上哪分辨颜色去?你还是告诉我,那姜子牙能串到哪?”
“姜子牙是游神,哪都去。”
就这样,没找到位置的姜子牙,成了瞎爬子心中哪都去的游神。
瞎爬子让儿媳妇求老黑画一张游神像,老黑以破除迷信为由不给画,瞎爬子让儿媳送去一瓢小米,把游神从老黑家请回来。
老黑画的游神极简单,就是画有男女拖拉机手的灶王爷,他从神像上裁去灶王奶奶,用黑墨水把拖拉机手的眼睛点上大黑点儿,在嘴上画一黑道,游神姜子牙的像就成功告成。瞎爬子眼神不好,看不清游神的模样。
过小年,瞎爬子给灶、游二神磕头,祈求平安,祈求一个准信儿。如果真像羊羔子说的那样,刘威当了烈士或者其他原因不在人世,她会改变对孙广斌的态度。
周和平去场院找刘喜玩篮球,从刘氏门前过,刘氏的房门开着,她在屋里骂:“操你老祖宗小双子,你自己享清福,又有小军陪伴,把我扔在这,还给我一堆累赘,我可怎么办哪!……”
房门外,站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共同的特点是大脑袋小细脖,还挺着大肚儿。他们穿的薄,也很破,在寒风中发抖。没有手套,小手冰得像馒头,各个用手抹脸,眼泪和鼻涕冻在一起。
这是刘氏的外孙和外孙女,女儿家遭了难,最小的三个孩子送到乡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