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扫一遍会场前排的人员,不见马向前,心情稳定很多,便开始讲话:“刘屯的贫下中农同志们,革命战友们,我们毁掉了二百亩资产阶级的高粱苗,是万不得已的事情,地主资产阶级太嚣张了,逼得我们这样做。说句心里话,二百亩颗粒无收,我也心疼啊!”刘辉想学一些领导的做法,讲到动情处,虚心假意地抹眼泪。可是,他没有那么深的造诣,捂把脸,面目变得狰狞。刘辉大声说:“政治工作是一切工作的生命线,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利益,这些苗毁得值,毁得好!阶级敌人敢反抗,坚决打下他的反动气焰!”
……
刘占山是资产阶级坏分子,明知他的罪行严重,又逃了,无产阶级布下天罗地网,逃到天边,也要把他抓回来!“
“我没逃!”刘占山在会场后面喊:“我刘占山走南闯北,和美国鬼子拼刺刀,从来没怕过谁!”随着喊声,他走到前面,对着全体社员说:“我刘占山种大散穗高粱,和刘邓穿一条裤子,为大家弄几个钱儿花,走的是资本主义,钱多了就修正,大鼻子有了钱就扑拉毛斯。我的错误严重,大家使劲批吧!狠狠批,把资本主义批回老家去!”
刘占山的突然出现,刘辉没有料到,他在慌乱中要压住阵脚,大声纠正刘占山的话:“不是错误严重,而是罪行严重!”
刘占山瞪着刘辉说:“是罪行严重,你批吧!”说完指着刘晓明:“有能耐把我批到他们一伙去。”
刘辉看见马向东和治保队员都在场,表现得很强硬:“用不着我批,让广大贫下中农批判。”他可着嗓门儿喊:“资产阶级坏分子就在这里,谁先批判?”
没有人发言,包括和刘占山作对的马向勇也不愿和刘辉站到一起。
刘辉处于极端尴尬的境地,恼怒中带出骂人的脏话:“都是些什么犊子,一点儿政治觉悟也没有,没有人发言,咱就不散会,看谁能挺过谁?”
“老连长”第一个挺不过,他在人群中说:“我说朱世文,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拉家带口的和你熬不起,刘大白话走资本主义,他也是为集体好,我看比嘴上说得好听、不干正事的人强。”
“住嘴!”刘辉冲着“老连长”吼:“没有你的发言权!”
“我是贫下中农,谁也剥夺不了说话的权利。”“老连长”不服刘辉,又说:“刘大白话没啥正经能耐,不是白话大鼻子就是吹牛上朝鲜,当个破队长,就该听上级的指挥,朱工作让你种啥你就种啥。我不是替刘大白话说话,我是气不平,种地的决策你朱世文也参与了,现在把罪过都推到刘大白话一个人身上,我看不地道!刘大白话领头走资本主义,你也得检讨你走的主义。”
“老连长”借开会的机会奚落刘占山,一口一个“大白话”,气得刘占山直瞪眼。但刘占山心里明白,“老连长”只是借机解口气,真正的意图是替他说话。
刘辉被“老连长”呛得火冒三丈,指着老连长骂脏话:“你他妈少放屁!”他也没忘洗清自己:“种地的事我不懂,当初是受了刘占山和你们的欺骗,要知道种大散穗高粱是走资本主义,我一定坚决制止,绝不会有这样的后果。”
社员们虽然对刘辉的辩解不理解,迫于刘辉工作组长的身份和政治高压,没人再说话,刘占山也做了罪行交待。
刘占山说:“种大散穗高粱,走的是资本主义,大散穗高粱又高又大,跟大鼻子差不多,中国整进来那么多大鼻子,一些娘们儿就得修正。我种大散穗,我就和大鼻子差不多,你们大家向我进攻,批倒批臭,踏上一万只脚,我永世也不想翻身,连呼噜也不打。……”
刘占山做了这样的检查,是刘占伍背后安排的,刘占伍还告诉他不要怕,现在有些事情是走形式。有刘占伍做后盾刘占山没有逃跑。
对刘占山的批判没过格,刘占山又心疼起那二百亩大散穗高粱,时常到赵家壕的地头上蹲一蹲,望着荒芜的土地叹气。他被孔家顺罢了官,在小队里给集体做豆腐。
孔家顺让马荣当队长,马荣不同意,他觉得当民兵排长比较实惠。孔家顺说:“这几年,刘屯的民兵表现不出色,是不是?死气沉沉,该换年轻的当头儿。另外,所有基干民兵都不能脱产,抓革命、促生产,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对不对?平时是生产的主力,战时是杀敌的先锋。”
孔家顺对马荣的思想工作粗断而简单,效果明显,马荣轻松地走马上任。
马荣不善起早,便想出个绝招,由队里出钱买个闹表,把响铃时间定在三点上,被响铃震醒后,他就去生产队,打开安装好的收音机、放大器及话筒,作几句简短的讲话。三点二十分,社员到队集合,被马向前和钱世臣领到地里干活,他再睡回笼觉。
上级对社员的作息时间有明细安排:早起三点半,中午一顿饭,晚上看不见。大忙时节,还要早战、晚战和连夜大战。马荣坚信一个原则,只要按上级的指示办事不走样,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好队长,自己疲劳打不起精神,可以用回笼觉弥补。
秋收即将开始,生产队的大喇叭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