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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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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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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的土地归国家所有,种植计划由领导安排,有的小队干部钻空子,私自种上小麦等细粮作物。也有的像刘占山一样,种了些油料作物和大散穗高粱。资产阶级在社会主义中国抬头,无产阶级不能坐视不管,上级下来指示,一定煞住资本主义复辟风。省里通知县里,县里传达给公社,胡永泉让宣传干事形成条文,明确指示:每大队必须抓两到三个典型,速做处理,上报公社。公社怕基层干部应付差事,通知各工作组监督,帮助大队完成“打私扫资”的艰巨任务。

    大队革委会主任孔家顺深知资本主义在各小队的萌芽倾向,要铲除势必极大地损害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正在他挠头之际,刘辉带来信息,把刘屯的二百亩属于资本主义性质的大散穗高粱摆在面前。

    对刘辉来说,把这二百亩高粱苗毁坏掉,不只是掐资本主义苗头和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小事情,而是肃清**、邓小平反革命路线的大手笔,为国为民,功在千秋,对自己,又上了一个台阶,胡永泉也会高看一眼。

    孔家顺和刘辉的思路不一样,他首先想到的是刘占山怎么办?把二百亩高粱苗当做资本主义毒草砍掉很容易,那样,刘占山就成了走资本主义的典型。打击刘占山,就要牵连到刘占伍,如果把刘占伍牵连下来还好说,可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刘占伍目前的官职不及大队革委会主任,但他在上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势力能保护刘占山。不想得罪刘占伍,就不能深纠刘占山。

    孔家顺本来就挠头,刘辉一来,他把头挠得更厉害,挠得说话都不连贯:“刘屯,刘屯嘛,二百亩高粱苗,啊,二百亩呀!是不是?毁掉了啥也种不上,太白瞎,太白瞎啊!对不对?”孔家顺盯住刘辉,看一会儿,又说:“凡是资本主义的东西,坚决除掉,决不吝惜!”他又以商量的口气对刘辉说:“刘屯的资本主义已经露了头,必须做为典型打下去,上级要求我大队整出两到三个典型,我们决不落后,是不是?两个太少,最起码要抓三四个,也许还多,对不对?这样行不行?刘屯的事你全权处理,我在红岭继续深挖,坚决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刘辉也想到孔家顺把难啃的骨头推给他,正合他的心意。铲掉二百亩资本主义的毒草,那可是轰动全公社的大业绩,尽管实施中不会太顺利,但是,这个大功也要独吞。刘辉也想到了刘占伍,但是他不怕,暗自说:“有胡永泉在上边,刘占伍蹦跶不起来,等我大功告成,刘占山哥俩都得完蛋!胡主任能把我安排在公社更好,回大队我也该和孔家顺造平杵了。”

    刘占山也听说割资本主义尾巴,没想到运动来得这样快,没来得及确定逃跑还是坚持,刘辉就让他召集全体社员开会。

    刘占山恨刘辉,也没把这个工作组长放在眼里,瞪着眼抵制刘辉的蛮横,和刘辉大吵大叫。

    刘辉强调:“上级明确指示,要普及晋杂五,你种大散穗,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刘占山指着刘辉的鼻子问:“哪棵高粱上写资本主义了?晋杂五也没写社会主义,都没标明白,我愿种啥就种啥,你朱世文管不着!”

    刘辉的政治思想教育,一贯使用高压的蛮横手段,有过被抛弃的感觉后,工作上有了进步,在发威前想和刘占山摆摆道理:“你知道晋是哪?”

    刘占山被蒙住,连眨三次眼,也没“白活”出具体位置。

    刘辉说:“晋是在昔阳县,这个政治常识你该懂。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大寨是啥?大寨就是红旗,**树的,大寨管着晋。”

    围过来的社员虽然认同刘辉的政治理论,但是,也听出理论联系实际中出现的漏洞。没人出面揭穿,听刘辉把他的政治理论往下深入:“学大寨是**的英明指示,也是各级领导的伟大号召,凡是领导号召都是社会主义,领导号召种晋杂五,你必须贯彻执行!你对抗领导,就是对抗无产阶级政权,再不悔改,无产阶级的铁拳就砸烂你的脑袋。”

    刘辉把无产阶级的铁拳舞了十几年,挥得没有震撼力,连大胖子都敢犟嘴:“我说朱工作,种大散穗时你也知道,当时你干啥了?现在用铁拳砸咱们的白话大哥,可有点儿不讲理吧!”

    “你少说话!”刘辉向大胖子发威:“别觉得小罗圈儿摘了帽你就没事,再洋棒还让你当富农。”

    提到往事,大胖子把内心的仇火燃起来,大声对刘辉说:“你没那个能耐!”然后小声嘟囔:“朱家湾的野王八犊子,你也没几天欢实。”

    虽然声小,刘辉听得清楚,这位长期从事阶级斗争的朱工作,也有一定的“政治修养”,他不怕大胖子,他要顾及和公社领导平起平坐的刘永利,不想和这个不堪一击的小人物斗气。

    刘辉命令刘占山:“你立刻把全村社员召集来,连夜把二百亩高粱苗砍掉!”

    刘占山说:“二百亩秧苗,一夜砍不完。”

    “白天继续砍,连轴转,啥时砍完啥时收工。”刘辉见队里的社员都愣着眼睛看着他,又说:“这是政治任务,谁敢抵制,谁就是阶级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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