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牙,哆嗦着说:“我是背河的,把你们都背过去,用不了多少钱。”
两个姑娘背过脸去,中年男人操着外地口音说:“我们是逃荒的。”
“啥?”羊羔子仔细打量这些人,各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是土。心里抱怨:“遇上一帮叫花子,真他妈倒霉透顶,白挨冻了。”羊羔子不甘心,瞅着两个姑娘对中年男人说:“这水拔凉拔凉的,两个妹妹受不了,让我背过去吧,给点钱就行。”中年男人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包里露出半个窝头,他说:“这有半个馍,孩子们没舍得吃,看你冻得够戗,吃了它防防寒。”
羊羔子白了中年男人一眼,又用眼扫了扫两个留长辫的姑娘,突然扭转身跳进河里。回到岸上,急忙套上裤子穿上棉袄,把先前捡来的干柴点着,蹲在地上看着对岸的一家子过河。
虽然附近没窝子,但河床凸凹不平,被水冲成的条形沟也有一人深。羊羔子有过河经验,他走的路线河水浅,也很平坦。
河对面的那家人还在犹豫,轮番到河边用木棍试探。稍大的姑娘坐回包裹上,慢慢地脱掉家做的夹鞋,站起身,径直走向水里。河水把姑娘的裤子泡湿,她全然不顾。溅起的水打在脸上,她用手抹掉。河水没过姑娘的膝部,她不退缩。好像河对面有种神奇的力量吸引她,让她忘了过河的危险。
中年男人看到闺女趟过去了,背起小男孩,领着一家人搀扶着过了河。
羊羔子往火中加柴,火苗旺起来,过河的一家人围向火堆。
在火堆旁,羊羔子特别注意领头过河的姑娘。
姑娘看上去十七、八岁,薄嘴唇冻得发青,上下牙直抖。羊羔子仔细端详,他的心翻腾起来:这姑娘太漂亮了!瓜子脸,白白净净,特别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露着天真和执拗。
姑娘看一眼羊羔子,羊羔子觉得心发痒。
中年男人问:“你们这有个人叫刘奇,认识他吗?”
“认得,认得。那是个倔巴头,外号老邪门儿,从城里整回来的,现在当队长了。”
“我们是投奔他来的。”
“投奔他?”羊羔子问:“听你的口音是关里人,怎么认识他?”
“咳!家里遭水灾,没有收成,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中年男人说:“我有个表哥,以前和刘奇在一个厂里做工,他说这个地方好,人少地多,能吃上饱饭。如果家里有姑娘,还可以落户口,我们就来了。”
羊羔子因为揪孙广斌的衣领遭到刘奇批评后,对刘奇有了成见,今天有外人,他更要发泄对刘奇的不满:“刘奇有啥能耐?就能整邪门子事,他没权办户口。以前他在城里还混个人样,现在拉家带口回来了,在村里没地位,啥也不是。”
中年男人问:“这说的是嘛?刚才还说刘奇当队长,怎么又啥也不是呢?”
“狗屁队长,那是临时的,真正的队长是吴有金,被一个叫刘强的混小子踹了。当时要涨水,没人爱管事,大队书记用了老邪门儿,不想让他干长,现在掌权的还是吴有金。”
中年男人听出这个年轻人对刘奇有看法,便不提刘奇,他问:“刘屯离这远吗?”
羊羔子憋了一肚子火,心里叨咕:“白白趟过河,冻得腿抽筋,一分钱没挣着,还得让他们跟着烤火,真是不划算。”他想支个错道给他们,又可怜面前的两个姑娘,特别是稍大的那一个,羊羔子不忍心把她支走。
羊羔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不情愿地说:“走吧,我带你们去刘屯。”
外地人求羊羔子把他们带到刘奇家,羊羔子想到刘奇的小儿子刘满丰还是光棍儿,怕“老邪门儿”先占上。羊羔子也想娶媳妇,便多了个心眼,把他们带到吴有金家。
刘屯地势低洼,十年九涝,刚刚过去的三年饥荒,使得刘屯更加贫穷。本村的姑娘往外走,外村的姑娘不愿往这里嫁,老光棍子望着女人叹气,很多小伙子娶不上媳妇。这两年没遭水灾,刘屯的日子明显变好,又有一批青年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村里的一些长辈都很着急。刘奇出了一个点子,让外地有姑娘的人家到刘屯落户。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兰正,两人一拍即合。
兰正早有这个想法,但他没有明确表示,因为他的观点连他自己都认为站不住脚,打出的比方也很特别:“哪里水好,哪里鱼多,姑娘也是这样,都愿意往好的地方去。伪满时期,满洲国的姑娘能嫁到大日本国,这家人就要烧高香。现在中国人站起来了,小日本的姑娘争着往中国跑,要不是解放军守得严,国门都得撞破。中国小伙就不用说了,老光棍儿也能娶洋媳妇。”他又说:“如果外地的姑娘都往刘屯嫁,刘屯就取消了光棍子,这说明我兰正又做了一件大事,算不算政绩不重要,娶上媳妇的刘屯人不会忘记我。”但是,兰正不能把不成熟的观念全部暴露出来,他对刘奇这样说:“别看刘屯穷,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还要想办法。想办法就是算计,老百姓算计不到就受穷。我们是干部,算计不到就会给社员群众造成巨大损失。虽说光棍子也能干好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