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说的瘸狗是马向勇。他吸了一口凉气,对刘占山说:“这事先压下,你别到哪都白活。”
刘占山诡秘地笑一笑,低声说:“我有点渴,你这有好吃的瓜没有?”刘占山借着手电筒的光掀开抬筐的草帘,在瓜筐里摸出一个最大的,用手擦了擦,掰开就吃。觉得甜,又吃了一个。肚子被两个瓜撑圆,他想起老婆。和李显亮商量:“这瓜挺甜,卖我二十斤,也让于杏花娘几个过个瓜秋。”
鲜瓜是下雨前摘的,没着雨淋,特别甜。马向春让多摘些,分给本队社员。已经分下去一部分,窝棚里还剩一抬筐,雨来得快,李显亮也就没再摘。他对刘占山说:“队里也让卖一些,五分钱一斤,秋末交钱。必须把帐记清楚,还得本人签字,不会写字的,画押也行。”
刘占山说:“也就几斤瓜的事,用不着记,你斗大的字识不了一土筐,费那劲干啥?”说着,从筐里往出摸瓜,李显亮摁住他的手,连说:“不行,不行!你来到瓜地,吃几个瓜可以不记账,往家拿绝对不行!瓜是集体的,我不能拿大伙的东西送人情。”
刘占山缩回手,很不愿意地说:“小抠,拿几个破瓜你都认真,干不了大事。你这破瓜,根本不值五分钱,我要不是走到这里,白给我我也不要。”
李显亮严肃起来,大声说:“你不买就算了,我不听你说些没用的。”
刘占山说:“那就买二十斤吧!你愿怎么记就怎么记。”
李显亮从窝棚后找出个破土筐,称了二十斤瓜放到里面,上面还放点儿香蒿。刘占山把瓜筐放在窝棚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用吊在瓜账上的蘸水钢笔歪歪扭扭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把瓜账交给李显亮,打着哈欠说:“我一天净抢险了,累得不行,在你这窝棚里先睡一觉。”李显亮用手电筒照了照老怀表,然后把草铺让出一块。刘占山倒下就打起呼噜,醒来已是天亮。
刘占山走后,李显亮把刘占山签名的瓜账拿出来看,填上刘占山买瓜的日期。刚想把账本挂上去,他皱起眉头,重新翻开瓜账,清楚地标明刘占山买瓜的时间:夜间,晚十点二十八分。
刘屯有句俗语,叫做七月十五定旱涝,八月十五定收成。当地习惯,又称七月十五是鬼节。这一天,除了淹死鬼的孤坟外,几乎每个坟上都有烧纸的痕迹。小南河没决口,只有南沿泡和蛤蟆塘受到比较严重的内涝,大堤外的庄稼安然无恙,刘屯乃至整个黄岭大队都丰收在握。社员们心里有了底,给故去的亲人多烧了几张黄纸,让先辈提前分享丰收的成果。
刚过七月十五,马文就跑到大队,追兰正抓紧处理刘强打伤队长的事。兰正告诉他:“那件事我记着呢,刘强跑不了。如今大队的事情太多,我先处理一下,过两天我去刘屯,一定让吴队长出了这口气。”两天后马文又去了大队,对兰正说:“吴队长被打得起不来炕,你再不去解决,队里的事就得耽搁。”马文第三次去大队,兰正有点烦了:“我不是说有时间就去处理吗?你不看看现在有多忙!我是大队书记,不但要搞好社员的物质生活,精神生活也必不可少。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人活着不仅仅为了吃饭,各方面都得跟上去,吃……”兰正想用吃不穷、穿不穷的老调儿来展示社会主义的实力,又觉得不合艰苦奋斗的原则,他说:“上级把市里的评剧团派到这,我还得搞个欢迎,公社领导也要看戏,我得搞个招待。另外,唱戏得搭个台子吧!都得张罗。我看这样,等唱完戏,我马上就去你们小队,看望吴有金,一并处理刘强。”
马文已经听明白,兰正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不得已亮出底牌:“兰书记,你如果忙不过来,我就去找公社,让胡永泉来处理。我就不信,刘强把队长打伤,他屁事儿没有?”
兰正盯着马文,半晌才说话:“这样吧,矛盾还是在基层解决好,如果越级上告,我怕对你自己没啥好处。你要不信,就去找胡永泉,你要相信大队,就等我去处理。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要相信广大革命群众,听听多数人怎么说。如果刘强故意打队里领导,一定把他抓起来,让民兵押送到胡永泉的手里。如果是误伤,就当别论。人民内部矛盾最好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解决,不能把所有犯了错误的人都推到敌人那里去。
马文说:“刘强家升过地主,他爹有历史问题,他和我们不是人民内部。”
兰正瞅了瞅马文,对他说:“你先回去吧,事情已经出了,该咋解决就咋解决。”
马文起早去了吴有金家,像吴有金说了兰正的态度,和共同来吴有金家的马向勇研究对策。都觉察出兰正并没重视这件事,谁也拿不出好办法。虽然马文说去找胡永泉,那是气话,二倔子冤魂未散,他不能和仇人合作。马向勇在马文、吴有金心中是个很有智谋的人,现在也没了辙,只好说:“如果兰正不向着咱们,这事就不好办,到公社去找胡永泉,胡永泉也得参考大队的意见。把这事捅到上边去,还要得罪兰书记。得罪领导,对咱没啥好处。”
马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