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脱下蓑衣,穿着泥鞋在地上摇晃,绷紧满是赘肉的脸,嘴里念叨:“该断不断,必有后患,吴大叔没有痛下决心,才出现今天这种事。丢人现眼先不说,这是明摆着欺负咱。连刘强这样出身的人都敢在你吴大叔头上拉屎,你怎样管别人?该下决心了,决不能让刘强得逞!有些话不用我多说,如果吴大叔真心疼闺女,就让她和刘强一刀两段,千万别让她走上贼船,当地主婆的后果大家都看得清楚,哪有一个吃好果子的?”
吴有金把手拍在炕沿上,大声喊:“殿发,你俩给我出去,拿上家什,把你姐姐弄回来!”
吴殿发很不情愿地钻进雨雾里。
刘强松开吴小兰,示意她赶快回家。吴小兰的手抱得更紧,生怕刘强离开。刘强又一次抱住吴小兰,他在心里呐喊:“我豁出去了,让所有的利剑向我刺来吧!利剑可以穿透我的**,邪恶无法击毁我的灵魂!”
夜幕越拉越紧,连对面的人都很难辨清,雨也突然大了起来,天老爷有意赶走那些无聊和多事的人们。
吴小兰在刘强怀里哭出声,哭声要比雨声沉痛。
一个物体向刘强袭来,刘强没有躲,用肩膀扛住它。
向刘强打来的是镐把,很粗重,打在刘强身上,“噗噗”有声。第二下,第三下……
刘强挺得住,两个人支起的雕塑屹然不动,身体和心灵耸起的山峰没有坍塌!
然而,击打的目标转向吴小兰。
就在镐把将要落到吴小兰头上的瞬间,刘强伸出左臂,擎住镐把,同时用右手奋力向前推去,手持镐把的人向后倒退几步,“扑通”一声仰倒在泥水里。
“爹!……”
吴小兰哭喊着扑了过去,抱起父亲的脑袋,泣不成声地问:“爹!你这是为了啥,为什么啊?……”
吴有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女儿跪在身边,抓起两把泥,重重地糊在自己脸上。
整个世界被雨水包裹着,屹立在雨雾中的雕像少了支点,雨水掺着泪水浸进去,随时都有塌倒的危险。
刘强感到身上痛,这些他都能挺住,难以忍受的是失去了吴小兰,心灵的巨痛让他难以支持。
雨水从脸上流进脖子,刘强感到热乎乎的。流泪了吧!流泪又有何用?泪水只能换回人们的怜悯,很难唤醒良知,不如把泪装进心里,用伤痛激发奋进的力量!刘强觉得两条腿酸,确切地说是疼痛。支持不住了吗?支持不住也要支持!两个人耸起的山峰当然坚固,一个人也要把山峰擎住!只有站得稳才能看准希望,腿不能软,遇到什么样的打击都得挺住!不管明天啥样,都要勇敢面对。
刘强一个人在黑暗的雨雾中站立,雨水浇不倒他,收敛住淫威。凉风吹不动他,变得温和。天地间无比的寂静,“丝丝”雨声也变得很轻。围观的人们都离开这里,低矮的土房里都亮起油灯,昏暗的灯光像幽幽鬼火,并没给刘屯带来多少光明。
刘强向吴小兰家望去,隔着破旧的秫秸窗帘,什么也看不见。用耳朵倾听,只能听到雨声,雨声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吴小兰的哭诉声:
叫声亲爹娘,
听儿诉衷肠,
女儿无所求,
只要一段好时光。
痴女心已死,
只配心上郎。
蝴蝶飞时还成对,
何苦乱棒打鸳鸯?
夏日酷暑卧闺房,
冬夜隔窗看冰霜,
身心碎,
只恨鹊桥长。
叫声众乡亲,
听我诉衷肠,
痴心对天唤,
给我一段好时光。
不求荣华贵,
难盼日久长,
人生天地该同视,
莫比豺狼与羔羊。
织女七月还有会,
民女何时扮嫁妆?
抬头望,
雨雾夜茫茫。
风大,雨停,云雾中探出几颗星星。夜静,静得瘆人,连夜鸣的小虫都不敢发出声音。
突然,急促的铜锣声震醒全村,刘晓明嘶着嗓子喊:“大队指示,全体社员都起来抗洪,壮劳力都要上堤,谁敢不去,后果自负!”
过一会儿,生产队的钟声被敲响,人们纷纷爬出被窝,都往生产队集合。
一场人和洪水的战斗就要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