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没再追羊羔子,而是狠狠地吐出口恶气,静了静心,琢磨着怎样整治刘志。
自从刘宏达离开学校以后,刘志的班主任谷长汉更加歧视他。班上有一个叫辛新的女学生丢了红蓝铅笔,谷老师怀疑被刘志偷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儿翻了刘志的书包,红蓝铅笔没找到。
谷老师逼问刘志把红蓝铅笔藏哪了,愤怒的刘志一声不吭,瞪圆双眼握紧小拳头,谷老师批评他:“不许这样看着我!这么小就敢和革命老师对抗,长大谁还管了你?”
课后,刘志怀着一肚子委屈离开教室。当他回到课堂里,发生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事情,在他的书桌里找到辛新的红蓝铅笔。谷老师沉下大圆脸,教训惊呆的刘志:“什么家庭出什么样的孩子,只有你这样的学生才能干出这种事。偷了东西还不承认,是个小顽固。”
刘志有苦无法说,气得他不停地跺脚,把自己的手掐出血。
辛新丢了笔,没找到时总是哭,找到了,她站出来为刘志说话:“谷老师,不是刘志偷的,刚才他没在教室,是别人放进他书桌的。”
谷老师喝斥辛新:“没让你说话,你少多嘴!”看到辛新要和他辩白,他又说:“既然红蓝铅笔找到了,咱们也就不深纠,就算便宜了刘志。但是,以后班里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决不轻饶!”
虽然辛新帮助刘志,刘志并不感谢她。刘志认为,辛新不丢红蓝铅笔,他就不会蒙受耻辱。刘志更不爱看谷老师那张似笑非笑的大圆脸,经常不去上课,没处去,他就在大堤上转悠。孙胜才和羊羔子在堤下烧鸡,刘志并没想到吃,后来在二人的鼓动下,又觉得不吃白不吃,吃了更让马荣心痛。
到了放学的时间,刘志背着书包进了大食堂,站在大条桌旁吃了半个饼子,然后钻进家门。家里没人注意他,只有小刘喜哭哭啼啼地围前围后。
马荣打完羊羔子,没有直接找刘志,觉得把刘志打一顿有点便宜他。想一想,决定先和吴有金商量怎样处理这件事。
吴有金听完马荣丢鸡的事,不以为然地说:“偷个鸡摸个狗的,在咱农村不算啥事,你该打的打了,该骂的骂了,出了气,我看算了吧。”马荣说:“那两个小子让我收拾了,刘志还逍遥法外。”吴有金说:“刘志还小,犯不上和他斗气。”
“啥?”马荣很不满意吴有金:“他还小?那小子坏心眼儿比大人都多。”他指着头上的伤疤让吴有金看:“这不是刘志打的就是刘占伍打的,那两个小犊子,专门儿暗坏,说什么也要整住。妈啦巴,旧社会我们都怕刘有权,我们翻身了,他们都得怕我们。”
吴有金觉得马荣为了丢鸡的事小题大做,解劝他:“按理说,大队已经通知把鸡都交到生产队,你没交也就算了,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全体社员看得清楚,你为这事闹下去,我看影响不好。”
“妈啦巴,什么影响不影响?我是贫雇农,又是民兵排长,枪在我手里,谁也管不了我!”
吴有金看出马荣太蛮横,无可奈何地问:“你的鸡是孙胜才和羊羔子偷的,刘志跟着吃点剩,你说咋办他?”
马荣说:“召开社员大会,我他妈地先不提丢鸡的事,找别的罪斗争李淑芝,也让刘强老实老实。”
吴有金笑着问马荣:“李淑芝那么老实,你想找罪就找得出来?”
“咋找不出来?她爷们儿逃跑,我就说和她有关。刘强打过马向东,也可以说是她支持的,支持儿子欺负贫下中农,就是对社会不满,就是反对**,还他妈反对人民。我是民兵排长,就要为人民服务,为他妈的贫下中农做主,妈啦巴!我有权开会斗争她。”马荣觉得吴有金立场不坚定,便对他表现出不恭:“我看你的思想有顾虑,护着刘强,也不敢和李淑芝做斗争。革命运动就是使劲斗,你不斗争别人,妈啦巴,就得叫别人整倒。”他又说:“把刘志吃鸡肉的事弄到阶级斗争里,整点儿上纲上线,他是和我们无产阶级抢肉吃,妈啦巴,这罪不算小!”
吴有金吃惊地看着马荣,心想:“这个大老粗也喜欢搞运动了!又是什么钢线,动不动就是阶级斗争,为了一个孩子偷鸡的事兴师动众,太不值。”他劝马荣:“咱这有句老话,叫偷鸡偷狗不算贼,抓住挨顿王八捶,还没听说谁为了一只鸡被斗争的。”
马荣瞪圆眼睛说:“那是老黄历,旧思想,地主他妈地资产阶级。现在是什么?是社会主义,**。妈啦巴,家不上锁,不关窗户,路上不许丢东西,捡着也不要。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咱贫下中农都老老实实,刘志还敢偷鸡吃,这是什么,是对抗咱们,对抗无产阶级。”他见吴有金仍然不重视,又说:“刘宏达从跃进营逃跑,刘志在村里偷鸡,这叫上下呼应,内外勾结,要搬到三面红旗,妈啦巴,破坏大跃进的革命形势!”
听了马荣的话,吴有金想:“这家伙当了民兵排长,知识长了不少,无法说服他,不如随他的便。”吴有金说:“队里的事情太多,我没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乱事,你是民兵排长,偷鸡是治安的事,你爱咋办就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