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也许她只是随便一笑?马碎牛只觉得浑身酥软,脸一红,扭过了头去继续寻找他的座位。这次,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了。
他瞧不起女生。虽然他觉得与她非常熟络,也非常亲近。
他按照桌子上贴好的字条寻找马碎牛三个字。圈子越转越小,始终没有找到。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但他感觉到那女生的目光似乎时不时地在留意自己。渐渐地,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又一次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
“马碎牛”。天哪,名字找到了,但那写有他名字的纸条却贴在最让他心跳的地方!就贴在和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孩儿的邻座!让他心慌意乱还是让他惊喜万分此刻已经分不清了,但他感觉更多的却是不自然。头不自然、眼不自然,腿不自然,胳膊也不自然,表情不自然,浑身都不自然;他别扭极了!他有意把目光放远,却意外地发现赵俊良竟然坐在她的另一边——虽然和她隔着一个过道。
这让马碎牛想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马碎牛用脚拨开凳子坐了下去。他转过头去看赵俊良,赵俊良刚刚把柔和迷惑的目光从那女生身上慌乱地移开。两人尴尬,相视一笑,就无话找话地说一些这里的教室比马跑泉窑洞大而明亮之类的废话。也许是为了掩饰某种情绪,表面上马碎牛也拙劣地做出了和赵俊良交谈时感到隔着一个人有些碍事的不悦表情,但他的内心丝毫也没有因为和这个女生坐在一起而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甚至每当他和赵俊良要说话时,身子一趔,略微靠近了她一些儿,也觉得心中十分受用。
他闻到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但那决不是脂粉的味道。
一个奇怪的念头时时冲入马碎牛的脑际:他很想先回到宿舍去把自己洗干净一些,虽然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据说钱校长也没权在学校洗澡。
他很想知道她的名字,但她那黄色的军用书包就恰恰落在了那张写着她名字的纸条上。马碎牛觉得那个书包又亲切又可憎。
他恨自己。堂堂的马跑泉首席大将、一贯视女生为无物的英雄豪杰,今天见了这个女娃咋就心慌意乱、神不守舍了?“真是羞了先人了!”他按捺不住想把自己对这个女娃似曾相识的感觉告诉赵俊良,但不知为啥,每次当他看到赵俊良笑嘻嘻看着自己的时候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发现,赵俊良也眯着眼打量她,目光躲躲闪闪,像一个胆怯的贼。
邻座的女生不再注视他了。她不慌不忙地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本“新华字典”放在课桌上,接着又拿出一本“四角号码”字典来,她把两本字典一摞就放进了桌兜里,然后就静静地坐着。
马碎牛明显感觉到她也有些不自然。
;“她想和我说话却不好意思开口。”马碎牛此刻的判断出奇地准确。“我是男生,又是马跑泉第一员大将,我才不会先和你说话呢!”
班主任蒋老师进来了——报名时大家就认识了他。致过简短的欢迎辞后他作了自我介绍,接着就点名。
“柳净瓶。”
“到。”一个温和而清脆的声音就在马碎牛的耳边响起。
马碎牛毫无思想准备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就是似曾相识的同桌。他乜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却看到她虽然没有回头,但她的脸却立刻就红了。马碎牛赶忙转过了眼睛。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胆怯,他一直坚信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事物能让他害怕的——就像相信地球是圆的。
点名还在继续。当蒋老师叫到马碎牛三个字时,似乎是示威,马碎牛放开喉咙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声到,震的满教室都是回声,也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视;一些同学还回头给了他一个宽容的微笑。
点完名后,蒋老师说大家刚到一个新环境,相互还不熟悉,所以,为了方便班上的工作,班干部暂时由老师指定。秃子听了,打起精神。两手背在身后,脊梁一挺,希望引起蒋老师的注意。
蒋老师没有看到秃子——虽然秃子坐的离他很近——他谁也不看,只是低头重新看过了名单,然后抬起头说:“班长暂时由柳净瓶同学担任。”
这无异于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在马碎牛漫长的六年小学生涯中,女生当班长——甚至是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组长——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事。震惊过后他很不服气,暗想:“一个女娃能有啥本事?当班长?好,只要你能把我管住我就服你!”有了这股怨气,忽然觉得浑身自然多了,身旁的女生也没有那么可爱;再回头看她,也少了先前的慌乱。
蒋老师继续指定班干部。赵俊良被指定为学习委员;马碎牛被指定为体育委员。另外几个班干部也都被称之为“委员”。
班干部人员尘埃落定,蒋老师说:“同学们刚入校,头一天见面先认识一下。一会儿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希望大家都把个人的事情处理完,十点钟正式上课。——班干部不要走远,下一节课咱们开个小会,研究一下班上今后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