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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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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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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帮助他判断茂陵车站是在左还是在右、在东还是在西。本能促使他向左走去,这期间,他遇到了一辆又一辆呼啸而过的夜行列车。他运气不错,选对了方向。当他遭遇到车站上那盏被飞雪挟裹着昏暗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柱灯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茂陵车站的站台上。

        他迅速离开了这里,选了一个最佳位置潜伏在铁路旁边。他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车辆和车站上的动静,让自己与筛子大的灯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确定安全后,立刻就在停靠在轨道上的列车上搜寻自己的目标。

        雪越下越大,东边可能出了事故,一列列的火车停靠在茂陵车站待命。车站上的工作人员全都出来了,号志灯上下左右有节奏地摆动着,很快就把一列列的货车引导到各个股道。随着六七个手电筒光柱的晃动,随即就响起了列检员小锤密集的敲击声。马碎牛随时有可能与他们撞个满怀或是被他们发现,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冒险向外转移和一次又一次地爬伏在厚厚的雪地上一动不动。

        大雪笼罩下的车站突然有了生气,尖历的哨子声、车头的喘息声以及晃动不定的各类便携灯光很快就把个小小的茂陵车站变得喧腾起来。

        没有闲置的轨道了,西边也不再来车了,忙碌的铁路工人尽职尽责后纷纷走进了温暖的值班室。马碎牛估摸着现在大约已经是半夜了,他一跃而起,抖落掉掩埋身躯的积雪,快速移动到一列货车前。他前后跑动,开始仔细寻找装载有毛竹的车厢。天太黑了,大雪又覆盖了一切;站在货车下无法辨认车上装载的是什么货物。他也不能总仰着头,那毫不减弱的大雪似乎故意往他眼睛上落。马碎牛毫不气馁,狸猫一样敏捷地一个车皮一个车皮爬上爬下地寻找。既要躲避偶然出现的铁路工人,防止在大雪中撞个满怀;还不得不为了防止突然出现的铁路公安而匍匐前进——与普通铁路工人相比,这些铁路公安更为可怕。一旦被他们发现,决不会只把自己轰走了事,而是一定会经过严厉审讯,既而再把自己扣留在车站的某间黑房子里,通知家长来领人——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马碎牛远远地避开他们的身影,为了安全,他不得不多次在堆满积雪的道渣上爬行,或是一动不动地爬在雪地里,装扮成隆起的地面。

        一个稳健的脚步踩着积雪从马碎牛的身后吱吱走了过来。马碎牛吓坏了!他迅速爬在道渣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全身。那人不慌不忙,只在马碎牛旁边往复巡查。

        马碎牛暗骂:“你大那个驴仔蛋,还不快滚!”但那人就是不走。不但不走,打了两个来回后干脆就停在了马碎牛的对面。他拿出了香烟,划了一根火柴点上后猛吸了一口。马碎牛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是站长、是油灯他爸。

        油灯他爸好象有心思。只管低头想事,那香烟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马碎牛都快冻僵了,一连串骂人的话在肚子里翻腾:“我把你个油葫芦、你个怪种!你狗日在哪儿吃烟不好偏偏在爷跟前吃烟?你啥时候吃烟不好偏偏这时候吃烟?烟咋把你狗日的没呛死?------赶紧吃!吃完了就滚你大的驴仔蛋!不要拿爷的命当耍货!今天要耽搁了爷的事,我发誓给你油葫芦上钻个眼,放了你狗日的板油!------”

        马碎牛从来没有想到一支香烟可以抽那么长的时间。那简直就是一种缓慢的屠杀、一场考验耐性的记时灾难。就在他忍无可忍、决定猛扑上去,“把狗站长吓死算了”的时候,油灯他爸总算扔掉了手里的纸烟把儿,随着纸烟把儿钻进雪里“吱”的一声响,他转过身缓慢地向东走了。

    一支烟的时间,疯狂的大雪厚厚地掩埋了马碎牛,此刻他全身都冻僵了。抖落掉身上的积雪,仅仅为了能站起来,就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用冻僵的手揉遍了全身,略感到血脉流畅,这才缓慢向前移动。他沿着列车左右巡梭、爬上爬下。为了找到一节装有毛竹的车厢,居然把一整列拉煤的货车从头到尾爬了个遍。但他没有气馁,转身又爬上了另一列货车。直到后半夜时,他才在最南边的叉道上找到了四五节装着毛竹的敞口车皮。

    马碎牛大喜过望!差点流下了眼泪。心想多日守侯的工夫没有白费。刚才的受冻和惊吓也算值得。他担心火车在自己正在忙活时突然启动,在旁边堆码整齐的枕木垛上抽下了几根枕木,艰难地拖到车厢底下,分别塞在这一节车皮的车轮两侧。他顾不上揉一揉刺痛的鼻腔和抹去已经流淌到嘴里的清鼻,急忙用手扫清了车皮外铁爬梯上的积雪,呵了一下冻僵的手,再次迅速爬了上去。

    那些原本捆的紧紧的毛竹,在经过长途颠簸后已经略略松动了,但冻僵的手生疼僵硬,不听使唤,却怎么也把毛竹抽不出来。马碎牛一急,狠下心来,猛然将两只冰凉的手插入自己两腿之间。顿时一股冰寒之气蛇行电击般传遍全身,那猝不及防的震撼冰的他浑身打颤!他咬紧了牙忍着,直到觉得大腿内侧和手的温度差不多时,再将两手交叉放入腋窝。手指手腕灵活后,他把一根金黄粗大的毛竹一直拖到另一节车皮的尽头,这才从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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