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然就抢。得手后边跑边往后看。这愈加启发了乡下人的想象,而更多滋生于想象的传言便越发怪诞不经,甚嚣尘上。
传言归传言。真正的战事却始于今夜。县城里激烈的战斗使崃头上的年轻人激动万分,没有人因为是后半夜了就回家睡觉。人们分堆儿热烈地讨论着战斗的胜负,津津有味地议论着城里传出的奇闻逸事。
有人大声呼喊:“‘狼剩饭’,把你从县城听的那个故事再给大家讲一遍。”
一个一瘸一拐的年轻人答话了:“这故事我都讲了一百遍了你们还爱听?”
“爱听!”问话的人和不问话的人都说。
“那好,我就再讲一遍。”接着就是“狼剩饭”添油加醋的讲述和接踵而来的充满低级而邪恶的淫笑。这种放肆的笑声总是始于“稀怂流了一炕”而终结于发自不同想象的、津津有味的议论。
有人突然问:“‘狼剩饭’,你在县城见过**不?”
被人称做“狼剩饭”的瘸子惊得脸都变了,警告说:“少胡说!**正打天下呢,寻的是你们这号腿脚好的,我到那儿去见**?!”
“那你参加**。**肯定要你。年后抓壮丁,安村的二纽儿都吃粮了。”
“二纽儿是谁?”有人问。
“二纽儿你都不知道?就是那个背锅。一天到晚看着脚地,一条腿走路还是一撂一撂的。”
“哦,见过。‘狼剩饭’,你不要害怕,**现在不要你了,人家现在要跑的快的,你不行。”
“狼剩饭”松了一口气。他不气恼,只是微笑。
王四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悦的表情就上了脸。她剪完了脐带就扯开大嗓门说话:“这碎挨球的,一看就不是个好货!生下来那碎牛牛就硬的像脚趾头。将来长成大棒槌,一定是个惹祸的种。我接了一辈子娃,哪儿见过这样难缠的?先出来一脚,贼一样探路呢;又撅着沟子撒骚,把他半拉沟蛋子亮给我看——流氓式子,把人都能整死!把人都能吓死!这是生下来了我才说呢,刚才险些儿要了你的命,也险些儿要了这狗怂的命!说实话,连我的腿都是软的。瞎垂子东西、狗日下的!以后长大了决不是个安份的种,这碎牛牛非给你惹下祸不可。”
她连说带骂地把刚刚出生的**裸的新生儿下到了热水盆里。说也奇怪,这男孩入水后再不哭了,脚手划动像是仰泳。任凭王四大怎样摆弄,只是放松了全身静静享受。紧攥着的两只小手缓缓张开,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什么东西。王四大觉得奇怪,掰着指头认真看去,却发现他两只手心的正中各有一个麦粒大的痣。更为奇特的是两颗痣却是左红右黑。倍感惊异的王四大停止了喝骂。这个多年把灵魂寄情于迷信的接生婆有些紧张也有些心虚,她不敢骂了,手脚也轻了,一边反复去看婴儿紧闭双眼的面庞,一边念念有词念佛叫爷地给他洗澡。而后又麻利地拿块家织布把婴儿包裹起来。她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扭头对着门外喊道:“鲜娃,等啥呢?还不快进来!”鲜娃撩起门帘推门近来了。她双手接过婴儿,喜爱地看了一眼,连忙递给了姑姑。弯腰搀起了王四大,转过身就开始收拾炕上和地下的秽物。
王四大喘了一口气,史无前例地在接生结束后心神不定地动起了心思。
“兵荒马乱地,是那路神仙下凡了?”
她狐疑地抬头,看见草叶定定地望着自己,看起来有些紧张而且神气也不对,忙安慰说:“没事,甭害怕。人常说:‘磨难的父母出息的儿。’这怂能把你害的九死一生也就不是个简单脚色。这种东西只要把毛匍顺,好好管教,说不定还是个好汉胚子。”看见草叶一脸疑惑,紧张之色丝毫未退,她加重语气安慰说:“你还不信?你没看吗,这怪种的哭声把人耳朵都能震聋,好像有多大的哇屈一样。这就绝不是个一般人。你看,我把他下到水盆他就不哭了。真是个灵醒娃。”说着话,她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叹口气说:“哎,世道不好,县北成天打枪,说是**来了。今儿又打县城呢,明儿还说要打汉城呢。你儿跟着枪炮子弹出世,煞气太重、吉凶难料;谁知道是国民党的死鬼投胎还是**的冤魂托生?唉,人家忙着打江山呢,这狗日忙着投胎呢。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是兽不垒窝,是雀儿不打洞,啥人有啥命------”
草叶似乎有些放心了,有气无力地陪了个笑脸,应景儿地向恩人表示着并不全以为然的赞同。鲜娃却露出纯真的喜悦,忙不迭地撤掉了炕上血污的衬垫,顺手端走了地下的水盆。一时间,窑洞墙壁上的投影似乎也欢快了许多,刚才还是丑恶贪婪的妖魔鬼怪顷刻间就变成了月里起舞的嫦娥。
王四大反复交代了月子里的注意事项后,想起了什么似的,临走时撇下一句话:“叫药王洞的吴道士给娃批个八字,看你儿是个啥万惑下凡?我总觉得这怂来得怪,日他妈,狗日的差一点瞎了我的名声!”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