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阿兰的父母从盐城乡下赶了过来。他们是普通的农民,五十岁左右,当他们看到躺在病床上、脸部和身体因水肿而有点变形的女儿,不禁痛哭失声:“兰兰,你怎么病成这样?怎么不早点告诉爹妈啊?你不想我们吗?”此时阿兰正在输液,输液的手摸上去是冰冷的;另一只手有些肿大,用手指摁一下,皮肤会凹下去一个坑,过会儿才能恢复。
阿兰嚅动着嘴唇说:“爸,妈,你们饿了吧?”阿兰的妈妈抹着眼泪说:“我们不饿,你饿不饿?要不妈妈给你买点吃的?”阿兰摇摇头说:“我挂水,不觉得饿的。妈,你替我谢谢她们,她们一直陪着我,几天几夜没睡了。”阿兰的妈妈竟要向我们下跪,被徐姐拉住了。阿兰的妈妈说:“阿兰这闺女,多亏你们费心照顾,你们都是好心人哪!”徐姐说:“谁活在世上没个病痛呀?我们都是姐妹,是应该的,不要客气。”
第二天,我去查询卡上的余额,果然又多出了五万元。我想给张总打个电话,表示一下谢意,但拨着号码时,想想还是放下了。我跟他说什么?说谢谢他吗?我知道张总帮我,是施恩不图报的,这和我们第一次交往完全不同,他想做一个好人,我只要明白他的心意就行了。
我只留下几千块钱以备生活之需,其他的都存进了阿兰的住院账户。医生对阿兰实施了血液透析,尽管她行动不便,但气色好了一些。徐姐说:“阿静、阿芳,你们都回去吧,先休息一下再去上班,这里有我和阿兰的父母照顾,还有护士,你们放心好了,有什么情况,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
早就听说苏州是人间天堂,但我们现在心事重重,哪还有闲心游玩?何况,这些天来,因为记挂着阿兰,确实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我和阿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南浔小镇。吴姐和小红见了,关心地问道:“你的小姐妹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说:“转到苏州的医院,好点了。”吴姐说:“这小姑娘真不幸,得了什么尿毒症。这世道,真是好人没好报,坏人活长寿啊!”我随口问了一下:“吴芳呢?怎么没看见她?”小红撇了下嘴说:“她呀,整天玩疯了,下了班也不回来。”吴姐愤愤地说:“早知她的心这么野,真不该叫她上这儿来!早晚她非出事不可!被人拐卖了才好!”
我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去上班的时候,很多姐妹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我:“阿兰好点了吗?有没有开刀?”人在异乡,是很需要友情的,不然就太孤独无依了,阿兰有这么多的姐妹关心,正说明了她平时的为人很好。我说:“她正在治疗,会好起来的。阿兰叫我向大家表示感谢,你们的捐款,她会铭记在心的。”阿菊说:“真希望阿兰早点回来上班,我和她是一起进来的,天天在一起,现在好长时间没见到她,真有点不习惯。”阿芳来上班时,已经迟到十分钟了,她急急忙忙进来时,对我说:“睡过头了,一觉醒来已经五点钟,就跑来了。”我对阿梅说:“她的迟到不用记了吧?这几天她太累了。”阿梅是现在临时的领班,因为阿兰生病,领班就空缺了,本来田经理想叫我当领班的,但我要陪阿兰,就婉言谢绝了。
深夜下班时,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大家都没带伞,钻进小雨中纷纷回家了。海天堂在新镇上,我的租住处在老街,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刚开始,感觉雨很小,雨丝飘浮着,但一会儿功夫,身上和脸上就湿漉漉了。这是江南的春雨,我还想起了一句诗:“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此情此景,真有这样的意境。我把包举在头顶上,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小镇的街头。
还有几分钟就到家了。我已把吴姐的住处当成了我在南浔的家。天色比较黑,昏黄的路灯,照着地上的水洼,泛出一摊白亮。我走进了老街,贴着墙根向前走。这条路我很熟悉,前面是小莲庄和藏书楼,那里有一条弄堂,穿过弄堂,再往前走不远,拐弯进去几十步,就是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雨似乎越来越大了,我加快了脚步。深夜的街头,只有我一个人,孤魂野鬼似的穿过雨夜,孤独的脚步声,显得急促而清冷。
我刚走到弄堂的墙角处,冷不防从边上蹿出两条黑影,我只觉眼前一黑,头部连着双手和包,都被一个黑色的布袋套住了,那个布袋下面还有个松紧的带子。我被扣住了头,感觉很难受,就本能地挣扎着。我在布袋里叫道:“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感觉有一把锋利的刀抵着我的背,甚至感觉那刀尖刺破了我的衣服,伤到了我的皮肉。一个低沉的声音威胁道:“别嚷嚷,听话!”我心里非常害怕,身体也在颤抖,我想不顾一切地叫喊,喉咙里却像哑了一般,发不出声音!虽然受到惊吓,但我心里明白,我是遇到坏人了。他们想干什么?是劫财还是劫色?我应该怎么反抗呢?
他们一个拽着布袋,一个用刀顶着我,把我推推攘攘地往弄堂里走。我记得往里走十几步,有一个公共厕所,感觉他们就在把我往厕所里推。我在布袋里大声叫着:“放开我!你们要钱我给你们啊!”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胸脯上乱摸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