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诡异变化一下,颈后彷佛突然间伸出一只苍黑狼头,狠狠咬在萧侯指上。
萧侯退开几步,白衣渗出一丝血迹。
王处仲一锥击在鼓上,已经破裂的皮鼓发出喑哑的鼓声,回荡的长歌无限苍凉。
王处仲丢开龙牙锥,挽住旁边的美妓,盘膝坐在鼓前,虽然席地而坐却傲如王侯。他白发萧然,纠屈的血管在皮肤上迅速扩张,眼中散发出妖异光芒。
他所有的生命力都注入击鼓的龙牙锥中,然而此时,那枝吞噬他生命的莹白锥身正一点一点解体。
一个黑色漩涡出现在王处仲背后的空气中,空间随之扭曲变形。一旦他兵解成功,不仅这条画舫,只怕整个玄武湖都无人能够再活下来。但唯一能阻止他的萧侯被他的妖狼一顾噬伤,舫上名士虽多,再无一人能阻止他。
王处仲没有理会众人一眼,低头朝身边的美妓笑了笑,衰老面孔流露出几分年轻时的照人神采,然后低声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美妓嫣然而笑,垂首依在他怀中。
蓦地,一道寒光流星般闪过,王处仲苍白颈中绽出一道血痕。他眼中妖异的光芒闪动一下,随即失去光采。
那个黑色漩涡还没有完全成形,随着寒光划过,扩张的漩涡停滞下来,然后向内塌陷,迅速收拢成针尖大小一点,最后消失无痕。
就在异变发生的同时,远处湖面上吸引无数闪电的龙牙锥突然迸碎开来,锥身化成无数耀目的星光,带着长长的尾焰朝天际四散飞溅,将湖水烧得沸腾一般。
走舸上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望着辉煌而残酷的一幕,几乎无人察觉一个幻影般的身影在此时飘入精阁。
来人手中握着一枝奇异的翼钩,一钩挑断王处仲的脖颈,接着一手抖开皮囊,脚尖一挑,将王处仲的头颅挑起,落进囊中,手指顺势一拧打好丝结,翻手将皮囊背到背上,丝毫不停地穿过精阁。杀人、夺首、远扬都在一瞬间发生,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影子。
「幻驹!」
席间一声厉喝,却是一直从容自若的谢太傅。
那身影在精阁的轩窗停了一下,无奈地落下来,回身向太傅施了一礼:「世伯。」
那人三十多岁年纪,脸色阴沉,面容一见让人颇为熟悉,但转眼就想不起来。
谢太傅沉着脸道:「艺儿呢?」
那人避开他的目光,半晌才道:「三哥过世了。」
谢太傅静默地拿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却连茶盏是空的都没意识到。
湖面恢复平静,仅存的走舸向画舫驶来。萧遥逸扯住程宗扬,一叠声问道:「我的龙牙锥呢?我的龙牙锥呢?」
程宗扬实话实说:「没了。」
萧遥逸叫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
程宗扬也说不出来。他用龙牙锥引开闪电完全是出于偶然。突如其来的天地巨变、、电闪雷鸣……这一幕太眼熟了,让他险些以为是谁把南荒的龙神给召唤来了。
程宗扬没有看到王处仲用自己赠送的龙牙锥击鼓,只是那会儿捞根稻草都指望它能救命。要应付雷击,避雷针倒是件好东西,但是眼看着雷都要劈下来,再准备也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他想起舱里那枝龙牙锥。既然龙神有驭使雷电的本领,龙牙说不定也有点什么用处。
结果雷终于没劈下来,龙牙锥也丢了。虽然程宗扬表示这根龙牙锥救了一船人的命,用处很大,相当值得过,但萧遥逸照样心痛得要死,非让程宗扬再赔他一枝。
程宗扬被他纠缠不过,忽然手一指:「那是谁?」
萧遥逸叫道:「不就是秦会之吗!你把我的东西弄丢了!赔我!」
「我说那个!船上那个!」
萧遥逸回头一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四哥?」
美妓抱着王处仲无头的尸身,坐在鼓架前。鼓上献祭的鲜血已经干涸,随着破碎鼓面微微摇晃。
这个棘手的大麻烦让王侍中、周仆射都感觉满手都是刺。
一向自诩名士、不务正业的王子猷却一点不在乎地凑过去,认真道:「知道吗?你唱的礼乐错了一个音。」
庾氏没有理他。
王子猷自顾自哼道:「天命有晋兮,穆穆明明——这样唱才对。」
「晋室有何穆穆?有何明明?」
王子猷哑口无言,过了会儿道:「你挺胆大啊,抱着这个东西也不怕。刚才谢二醒过来,朝这儿看一眼又昏过去了。啧啧,这个老家伙有什么好的?」
「王子猷,我知道你。」
庾氏望着怀中的尸身,美目波光微转,口气平淡地说道:「我出身高门,十四岁嫁给东海王为正妃。」
东海王是晋帝继位前的封号,她这样说无异于坦承自己的身分。王子猷脸上无所谓的嘻笑着,背后却出了一层冷汗。其他人都在考虑这句话最好装作没听到。
「那些年我只见过这一个男人,以为天下的男子都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