挲着古琴。他翻检虽然细致,动作却极快,手指犹如蜻蜓点水,在琴身的焦尾、承露、龙池、凤沼上一一抚过,还用小指挑起一片漆灰,然后弹开。
每看一处,琴师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他把那张伯牙琴一丢,不层地拍了拍手,大笑道:“什么八千金铢!哈哈!”
苏妲己悚然一惊。“这张琴不妥吗?”
“何止不妥!”
老琴师一脸讥讽地哂道:“此琴用的桐材不过是三年的新桐,在粪坑埋了几日沤旧,冒充陈年桐木。偏生还有人捧着当宝,哈哈!”
苏妲己脸上时红时白,半晌才道:“这琴身的流水纹和八宝灰呢?”
“八宝灰?”
琴师挖苦道:“八宝灰是用金银珠玉珊瑚八宝调成,这琴用的不过是破絮败革,竟然也敢叫八宝灰?这流水断更是可笑,纹路散乱不堪,一看便是庸手所为!”
苏妲己仍不死心,忍怒道:“先生会不会看错了?这伯牙琴相传是伯牙亲手所弹,也许是年代久远犹未可知。 ”琴师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良久才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伯牙琴?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千载知名;锺子期故后,伯牙以世间再无知音,破琴绝弦——此事三岁童子便知,哪里有什么琴流传下来?荒唐!”
琴师越说越怒,口气也越发不客气,“伯牙乃世间琴仙!何物竖子,敢唐突仙人!夫人虽然貌比芝兰,却如此浅薄,附庸风雅不成,乃以八千金购一粪坑秽木,奉若珍宝,可笑可笑!”
琴师用巾帕擦了擦抚过琴的手指,连巾帕也不要,嫌恶地丢在一旁,就那么扬长而去。
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听着苏妲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剧烈。
忽然“砰”的一声,那张伯牙琴被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苏妲己气恼得肩头微微战栗,片刻才恨声道:“该死的狗奴才!”
她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像泄愤般骂道:“下贱的小蹄子!什么淮南王的幼女!立刻让这小贱人去接客!”
兰姑面露难色,低声说道:“夫人莫非忘了,这丫头是个石女,只能唱唱曲子。 ”“什么!”
兰姑看到苏妲己的脸色,连忙跪下来。 “想是这小贱人撒谎。”
苏妲己冷着脸走到小紫身前,一手伸进她裙内。小紫怯生生道:“人家下面… …真的没有呢。”
苏妲己心下恨极,拔出手,一个耳光朝小紫脸上挥去。
小紫“呀”的一声跌倒在地,她一手捂着脸,耳垂的坠子在玉颊上擦出一条细细血痕。
“都给我滚!”
苏妲己余怒未消,一名女侍卫进来,“夫人,有客人来访。”
苏妲己恨声道:“谁!哪个该死的奴才?”
“是那位姓秦的管家,还有一位公子。 ”苏妲己想也不想便甩帘出来。
她最忌惮的王哲已死,只剩最后一丝顾忌。为了解决这个伴随自己多年的隐患,苏妲己一个月前便从五原城动身。在竞州遇到祁远后,随即带着他贩回的霓龙丝一同赶赴建康,算起来只比程宗扬晚了几曰。这一路她行踪极为隐密,若不是因为那个欺主的恶奴,未必肯现身出面。没想到他竟能找到自己的住处,居然还有胆量登门。
苏妲己咬牙一笑,踏进客厅。
那位秦管家温文尔雅坐在一旁,见苏妲己出来,立刻跳起来,恭敬地施了一礼,“小的见过夫人。”
说着扬起脸,满脸春风地微笑道:“那张伯牙琴不知夫人可满意吗?”
苏妲己笑咪眯道:“那样的稀世名琴,自然是满意了。告诉你家公子,难得他办事得力,今晚过来,妾身要好好赏赐他。”
秦桧露出懊恼神情,为难地说道:“夫人取琴时,小的曾说过,那张琴已经有人看过了,是吧?”
苏妲己含笑拿起茶盏:“怎么?有人看中了吗?”
秦桧先长叹一声,然后才道:“夫人莫怒,小的实言相告——那张琴其实已经有人买了。公子只是不愿拂了夫人心意,才送来让夫人赏玩几日。 ”苏妲己咬牙笑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傻瓜!”
说着她想起一事,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秦桧顺从地垂着手,“夫人分文未取就拿了琴来,这会儿买琴的正主已经到了,那张琴——还请夫人赐还。 ”苏妲己怔了片刻,猛地回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旁边那个年轻公子。
那年轻人相貌俊雅、衣饰华贵,腰侧一只紫罗珠囊,隐约能看到“兰陵”二字——兰陵萧氏是晋国有名的世家之一,苏妲己岂能不知。
年轻人傲然道:“那个傻瓜就是我。 ”说着他嫌热似的扯开衣领,露出颈中一行刺青:有种朝这儿砍。
秦桧吓了一跳,扑通跪倒,哀求道:“小侯爷息怒!小的该死!谁不知道小侯爷轻易不露刺青,一露就要杀人!爷万金之躯,莫和小的一般见识!”
萧遥逸瞪着苏妲己,奋力一拍桌子,喝道:“琴呢?”
苏妲己脸色数变,最后勉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