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堵路时间太长,桥上的人越聚越多,特别是那些犯人的家属们都赶了过来。这要在平时不堵车的情况下,那些押解犯人的刑车只要一出了市区,就会在警车的开道下风驰电掣般地驶向执行地,是绝对不会让犯人的家属们追上汽车的。
本来长坂坡桥就是县城和近郊的分界线,这些车只要一过了大桥,任你是谁都追不上了。那些没有较可靠的消息来源的犯人家属,就只有把公判大会或者是游街示众的那个过程,当成是与自己亲人的最后诀别了。
所有的犯人站在车顶上都被冻得瑟瑟发抖。陪刑的犯人们待遇要稍好点,他们可以蹲到车厢里,这样可以让车头的挡板稍稍抵御一下风雪。
而那些死刑犯是不可以蹲下来的。那怕他们冻得实在是站不住,身体开始向下蹲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军警就会分别抄着他们的双腋,不让他们蹲下去。这样的犯人只有任凭风雪拂面,直到冻得昏死过去。然后又被军警掐醒,再让他们站起来。
一个瘦削的青年就这样被军警反复掐醒了三次,最后还是被军警强行推在车头迎着风雪。青年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哪怕是一丝痛苦的表情。这是一个犯有反革命右派罪的青年,一个被处以极刑的青年。他所站的刑车边上就有一个中年妇女在下面声嘶力竭的哭着,几个人还不断地想用人梯送这个中年妇女上去,但是每当中年妇女的手就要触摸到那个青年的时候,总是被军警无情地给打开。
中年妇女身边的人就开始指责军警,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向上扔着雪团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局面肯定会失控。
“你们他妈的都是猪呀。堵车就不会想想办法,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办法。每辆车上下来两个战士跟我走。”一个穿便服的人从车队最后的一辆北京212上面下来,他一面向前冲,一面大声地命令着。有人叫唤着:公安局长来啦!
只一会,公安局长的身后就跟上了几十个战士。他们一起跑到桥上侧滑陷在雪地里的车边。
“给我把它推下去!”公安局长一声令下,战士们喊着号子就动手了。卡车只反复晃动了三下,就压塌了桥边的栏杆,一头栽下桥去。
卡车司机在边上看傻了眼。
“明天去公安和你商量赔偿的事情!你们,别愣在那里了!快他妈的开车!要是出现劫刑犯的事情,老子就枪毙你们!”那公安局长对卡车司机说了句话后,就冲车队吼了起来。
几十辆汽车轰鸣起来,等缓缓过了桥,距离稍拉开点后,就一辆接一辆风驰电掣消失在白雪皑皑的郊外。
等车队开远了,几个拦住那些犯人们家属的军警才松开警戒绳。看着远去的刑车,那些家属们只有伏在雪地里悲天跄地的大哭起来。一时间,桥头处只有哭声一片。
“走吧走吧,我们的时间耽误得够长了。一会迟了,赶不上幸福院的中午饭了!”郭长松也不管知青们都还扒在车窗上向外看着,大声地给司机说。
“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军猴子在车子开动的一瞬间吼出这么一句话,吼完,军猴子觉得压抑的心情好多了,接着又吼了一句。
众知青觉得这话还真是有些感染力,齐声大吼,“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郭长松问马常新谁是张翼德,马常新说可能是军猴子的诨名吧。
车厢里爆发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唯一的一次大笑声。
车开得很远了,军猴子他们一帮人还扒在车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