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
此时此刻,血府老祖心如死灰,就算有无极阁的通灵玉,就算有那边许下来的种种布置,他投胎转世、破除胎迷的可能性,也再不会超过一成!
如此凶险的赌博,这样的胜机,有等于无!
他本来是想借这笔生意将原本只有三成的可能性,加以提升,事实上,在动手之前,通过对方给出的好处,他确实也提升了一成的胜算,可哪想到,如今一发地都倒赔回去。
一步错,步步错!
怎办?怎办?
他的情绪覆盖整座洞府,那些持咒颂念的弟子、傀儡、阴物等,没了他的主持,都是停下来。
惶惑、迷茫的情绪,反过来又催生了他的心灵破绽。血府老祖终于崩溃了:
“啊!”
尖锐的呼啸,形成了可怖的音杀,除了与他心神相通的一些傀儡外,那些倒霉催的弟子和千百阴魂鬼物,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给灭杀干净。
赤霄咒杀印倒还在,可有等于无。
等等,赤霄咒杀印?
血府老祖忽地抓住了一线灵光,心湖上,似乎有清波荡漾,那是半顷水波,一池荷花。
他这时才发现,记忆中的莲花池,太清晰了,清晰得就像他亲身而至,亲眼观睹,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真意,都留刻在他的心中。
尤其那生死转化之机,固然是害得他心魔复发,却有着他根本无法否定的玄妙。
便在莲花池“浮起”的瞬间,奔涌的情绪,无论是溃坝之水、燎原之火,都似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汇集过来,流注池中,却永远都填不满。
池中水波不兴,一池莲花,依旧是半生半死,往来转化,将一份生死妙诣,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出来。只是有如冰山,只有小半浮在水面上,大半真身,都看不真切。
血府老祖心神沉潜,如身临池边,却又呆呆怔怔,恍恍惚惚。
他想挖掘出里面的妙处,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他甚至想主动触发赤霄咒杀印,这回,不是再用什么咒杀之术,而是想探头去问:
生死之机……如何才能把握生死之机?如何才能让我投胎转世,勘破胎迷?
可惜,莲花池不会给他答案,赤霄咒杀印此时也是操之人手。就像在天劫之下,魔劫之中,他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又将那份绝望重新体验了一回。
一个失神,他软软跪倒在莲花池旁,浑沌困倦,再没有丝毫力气。
偏在此时,有一道清音,穿破水面,缭绕在红荷碧叶之间,悠然而来。
血府老祖愕然抬头,整副心神亦是倾注,却见那莲花池中,正有一人,玄袍披发,自水中步出,旁若无人,吟啸而歌:
“萦系财色利名牵,颠倒劣马弄心猿。万般妙诣湖塘里,自在无形方寸间。”
步履从容,歌吟入心,其人踏湖波而来,直至血府老祖身前,观其面目,似熟悉又陌生,只是在相关的情报讯息中见过。正是他以赤霄咒杀印相害的目标:
余慈!
血府老祖呆呆看着,就算是心神崩溃,宗师素质还在,基本的判断力也在。
这似乎不是玄门手段?
他知道,这莲花池不是实景,这披发而歌之人,也不是实景,而是在他心中萌发的幻相,换句话说,这是幻术!
然而余慈万万不可能将力量传递到四百万里之外,直接影响他的心智。
实质上,这是幻术没错,却是仅由余慈栽下种子,却由他自己心魔催发的幻术!
但能说这是虚假的么?
以实入虚,以实景而生虚景;
以虚化实;以虚景而生实情。
情景之化,虚实之变,尽在其中。
余慈要传递给他的意念,便在这变化之中,阐释得淋漓尽致。
血府老祖此时已没什么心防可言,可一片寥落绝望的心境,却被这一份氤氲玄妙的真意渗透,前后彼此,再难分明。
他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相反,他双手内扣,抵在眉心,用跪拜祖宗的大礼,向那玄袍披发之人,拜了下去:
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活着;
我不想在天地大劫之下,灰飞烟灭;
更不想永坠迷途,在凡俗平庸的皮囊里,浑浑沌沌,无声消逝。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救我吧,救我吧!
心神触动,头顶似有温润的掌心压下,仿如佛门摩顶授业,是禁制?是生机?反正不由他心而生。
血府老祖在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应不可能更坏了,不是吗?
可到来的,只是微微笑语:
“且随我来!”
……哪里去?
迷茫之下,他心神似化入清风之中,飘飘悠悠,重又跨越浑茫虚空,待安定了,又见千里水波,茫茫一片。
这是……洗玉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