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火光,暗影重重,殿中卫士各立于柱石之下,抱剑扎身,气魄伸张,锐气森森。
居中宝座之上,有一人单手支颐,手肘架在宝座扶手上,半斜着身子,正好将身形掩入阴影中,看不清面目,可一身气机,浑如深潭之下,神锋暗藏,看似水波不兴,却是锐意深透。
他是影鬼。
虽说他本没有形体可言,然而多少年形成的习惯,他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最舒服,一旦沉思,不自觉就摆了出来,也是在这种状态下,他的心境最是平和,以至于左手边警钟鸣响,嗡嗡不绝,也不曾变了姿势。
听闻警钟,殿上卫士都绷起身形,手握在剑柄之上。
影鬼却是将视线转向右侧。
在他右手边,承载宝座的玉阶高台边缘,有烟气如丝如缕,蒸腾而上,依稀就是铁阑模样。至于其源头,则是一颗乌黑透红的大珠,安置在特定的木架上。
铁魂还灵珠。
久远之前,铁阑本是剑园中一个普通的剑鬼,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件宝物,才生出灵智,跟随影鬼修行。
这些年来,在余慈遭禁于三方虚空时,他镇守北荒;此后,又长年在外奔波,屡遇强敌,风险剧增,为防不测,便在影鬼的指点下,习得了“形神分流”的秘法,将根本放在影鬼处,万一有了劫难,便能有重生的机会。
不想才几年功夫,就要用到了。
铁魂还灵珠之上,铁阑的身形依然虚而不实,如烟如雾,似乎在幽冥有阴风吹来,时刻都可能将其吹散。
影鬼眼中寒芒凛冽:如今铁阑应该是在华阳山,隔空亿万里,依然有此神通法力,却是哪位……姓余的,怎么沾上你的事儿,就没个消停?
他直起身子,平和的心境打破,戾气便生:
“滚!”
他倏地一指点出,正中飘摇不定的铁阑眉心,剑意破入,却并非作用在铁阑身上,而是透过这一介质,与亿万里外,那个煊赫恢宏的强大对手正面接触。
所触者,一片幽暗深沉,不见本来面目。
冷哼一声,影鬼剑意圆转,如星丸跳掷,往来飞动,干脆利落地将虚空中一切传递神意力量的法则斩断。
倾压而来的深沉法力,便如无源之水,转眼断流,不成气候。
不管对手如何强大,只要没有迈入真实之域,神意总要通过天地法则体系中的介质来传递,神意交锋,就是看哪方的力量更强大,传递更高效,可利用的“介质”更多。
由于距离过远,即使那人修为强横,远非此时的影鬼所能及,可他能够利用的“介质”太少了,效率也太过低下,除了灭杀铁阑,也再做不了多余的事。
影鬼不擅长神意攻伐,却深知里面的窍门,果然轻易化解。
不依不饶,也许还想测一下这边的根底吧……
影鬼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换回了最舒服的坐姿,看铁阑慢慢恢复。
石殿中又恢复了平静,抱剑卫士也都肃立如故。
大约两个多时辰过去,铁阑才真正凝就法体,但也是元气大伤,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否则甚至有可能掉落境界。他却顾不得修为如何,恢复后的第一时间,就跪地向影鬼请罪。
影鬼冷哼一声:“碰上这种倒霉事儿,非你所能控制,何罪之有?要怪罪,且怪罪姓余的去!”
铁阑只有沉默。
“那人的底细,你可有谱了?”
“惭愧,此人神通惊天动地,却非常谨慎,有意掩饰,就算最后痛下杀手,也依然深不可测……”
铁阑回忆刚刚的情形,犹有余悸。那人纯以神意裹胁天地法则并华阳窟内外魔气,形成恢宏之深渊,深渊之底,或可见得端倪,但真若进去了,怕是想复生也不可得。
“魔门精于虚空神意攻伐之术的,也不是太多,武元辰的话,似乎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而且,修为境界上,似乎还有所不足……莫不真是一只自在天魔?此人去华阳山做什么?是要和‘后圣’大人对着干?”
铁阑听出话中讥讽之意,依旧无言。
影鬼却是晓得轻重缓急,声音放平:“情况有变,需要告知,华阳山的布置,如今恐怕是前功尽弃了,也是麻烦……给他传个讯也好。”
他闭目片刻,忽又睁眼:“啧,这么热闹?”
在华阳山麓惊变之际,余慈正乘着月色,泛舟在洗玉湖上。
在北地三湖中,洗玉湖其实是面积最小的一个,呈不规则的梨形,中央最窄处,湖岸相隔仅五千余里,最宽阔处,也不过万余里,听起来有“千”、“万”之数,其实以真界之大,实在是排不上号的。
可另一方面,洗玉湖之深,却是冠绝当世。其可探查的最深处,甚至超过了湖水的宽度,便是以东海、南海之广,海沟之多、之深,也难以比拟。
其深处幽寒刺骨,几入幽冥之地,水压之强更是超乎想象,就是地仙之尊,也要小心。
事实上,有不少人也认为,洗玉湖下,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