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露骨的嘲讽之意,令安可洛顿处窘境,不知该怎么回答,红着脸,半天才道:“不知尉迟大人有何事情?”
尉迟冲走至厅间宽大的木椅前,撩袍坐下,也不管安可洛,只是对着她身后的那个小丫环,冷声道:“去叫人把我带来的东西从外面抬进来。”说完,目光又落回安可洛身上。
她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觉得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忙错开目光,瞥向门外。
想到尉迟冲神色如此不善,心中略微有些慌张,不由又向尉迟冲看了过去,见他正用手指不快不慢地敲着身旁的矮几,盯着她道:“安姑娘觉得不自在了?住在这将军府里都不觉得害怕,见了我就更不用紧张。”
安可洛咬着唇,听得出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含着浓浓的不满之意。她低头不语,手握住裙侧,心里突然觉得委屈起来。
几个将军府上的下人,抬了两个小木箱子,进来放在尉迟冲与安可洛之间,又快快地退了下去。
安可洛不解,抬眼向尉迟冲看去,尉迟冲勾起一侧嘴角,道:“帝京里人人都道,天音楼的安姑娘才艺出众,填词作诗、弹筝唱曲,样样俱佳。在下今日来,就是想请安姑娘替在下瞧瞧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依安姑娘的才学,该如何看待?”
安可洛听了尉迟冲这番话,手心里早已是满满的一掌冷汗,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看了看尉迟冲,脚上前移了几步,弯下身子,抬手打开其中的一个箱盖。
只看了一眼,安可洛的脸便瞬间变白,抬头看着尉迟冲,不知所措道:“尉迟大人到底何意?”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四十五章弹章
红木箱子里,是满满的一箱奏章。
尉迟冲的手指仍在慢慢敲着桌边,盯着安可洛,面无表情道:“安姑娘何不拿出来看看?”
安可洛不明尉迟决到底何意,脸色僵着,道:“这些都是朝堂公卿呈奏给皇上的东西,民女胆子再大,也不敢随意翻看。”
尉迟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下眼帘,道:“还算是明白些事理。”他的手握住桌角,看了看地上的两只箱子,又道:“但看无妨。”
口吻平淡,却气势迫人。
安可洛弯下腰,随手从箱子里摸出几本奏章,打开来看。
一本本奏章翻看过去,她脸色愈来愈白,眉头越拧越紧,拿着奏章的手也在微微地抖。
将手上这些奏章放回箱子内,安可洛慌忙地拿出箱子里其它的奏章,眼睛飞快地扫过每一本,待差不多全翻完时,脚下已经发软。
她眉头紧蹙,起身,走到另一只箱子前,正欲弯腰打开,就听尉迟冲冷冷道:“安姑娘不必看了。那一只箱子里也是同样的东西。”
满满的两箱,全是御史台官吏弹劾尉迟决的弹章。
居功自傲,目无朝堂公卿,于庆功宴上无故缺席;
屡屡流连教坊之地,有失天朝大臣体面;
多次上书言及用兵北国之事,视天朝祖宗江山、百姓悲喜如掌中玩物;
藐视圣意,于圣上赐婚之后,公然欲为一安姓歌妓脱籍,又将其纳入府中;
……
安可洛眼帘微垂,手按上裙侧,将掌心里的汗擦擦干。
闭了闭眼,那些弹章里的话又浮现在眼前。
“…然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而无人臣之节者,未有如决也。…”
“…臣独不知陛下何负于天下与决辈,而决敢为悖慢无所畏忌以至如是。…”
“…且人道所立者、以有义而无逃于天地之间者,莫如君臣。决之所为忍出于此,其能知有君臣之义乎?…”
“…为人臣者苟能充无义之心往之以为利,则其恶无所不至矣…”
“…伏望陛下付决有司论如大不恭,以戒天下之为人臣子者。不胜忠愤恳切之至。…”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掌心里又开始冒汗。
什么兴兵北国,什么目无朝堂公卿,不过都是天朝御史弹劾朝臣时的一贯手段,这些御史笔锋所指之处,说到底,还是因为尉迟决在圣上赐婚之后,要纳她入府一事。
但,那些弹章里的条条罪名,还是让安可洛看得胆战心惊。
她抬眼看看坐在椅上的尉迟冲,心中已然明了,他此番是为何而来。
安可洛开口,声音略微发颤,“敢问尉迟大人是如何得到这些弹章的?”
尉迟冲冷眼看着她,道:“今日早朝过后,皇上特命人将这些送至尉迟府上,请父亲过目。”略略一停,又接着道:“天朝人人都知皇上对尉迟一门的恩宠,御史台的人也明白,这种‘做功课’的弹章,根本扳不倒定之。但,知道定之对于赐婚一事的态度后,皇上震怒不已。只是看在父亲是两朝老臣的份上,想要定之自己回心转意,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安可洛咬咬唇,道:“将军不愿尚公主一事,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想要继续领兵…”
尉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