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佑遇到了同病相怜的人,田阿姨,V,李小惠…她似乎不再孤独了。
高玄曾说过,她并不脆弱,而现在她变得更加坚强。
她感激网络让她和高玄邂逅,他刚一出现,就成了徐佑佑的某种强心剂。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用那双眼睛望着徐佑佑,她就觉得安全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爸爸突然走了。
他不是牺牲在歹徒手上,而仅仅是因为跟小区保安发生争执,引发心律失常死掉的,太…不值了。
难道,那一白一黑两个男子真的是索命鬼吗?可是,爸爸并没犯什么罪啊,为什么要夺走他的命?
徐佑佑感觉,这个世界黑白颠倒了。
爸爸一走,家中陡然变得嘈杂起来,很多人来来去去,在忙乎葬礼。他们是父亲的同事、亲朋好友以及热心的邻居。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天,这些人渐渐散去,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家里还是三口人,徐佑佑、妈妈、还有爸爸的遗像。他穿着一身警服,一脸英气,似乎正在对徐佑佑说话——你老爸在部队干了十几年,从士兵到营长,始终保持着一身正气。我始终相信,善良是善良者的天堂,邪恶是邪恶者的地狱…
徐佑佑一下变了一个人,足不出户,一言不发。悲伤的母亲疲惫至极,没有心力再照顾女儿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熬点粥,然后来到女儿的卧室,沙哑地说:“吃点吧。”
这期间,徐佑佑只给高玄发过一个短信——我爸爸去世了。高玄,你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的心不再血流如注的时候,我们再见面吧。爱你!
然后,她就关了电话,断了网线,天天在卧室里发呆。在她眼中,家门之外都是危险的。
现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高玄了。天一黑,只有回忆高玄,才能赶走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悲伤。
这天夜里,徐佑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那个黑影又出现了。他永远不敢见光,只有在徐佑佑闭上眼睛之后,四周一片寂静之时,才会阴险地显形。他似乎从遥远的宇宙深处走来,越来越近,终于成了人形。
他还是笑吟吟的,嘴巴一张一合,重复着同一句话,徐佑佑仍然听不清。
她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他,努力辨认他的嘴型。第一个字好像是“你”,第二个字好像是“该”,第三个字好像是“逃”,第四个字好像是“学”…
你该逃学。
什么意思?
徐佑佑继续盯着他的嘴,使劲想,脑袋“轰隆”一声炸了!他说的是:离开高玄!离开高玄!离开高玄!…
高玄是徐佑佑生命中唯一的亮光,现在,这个来自无常世界的神秘之物,又要扼杀她还没有萌芽的爱情!她像被针扎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叫起来:“你给我滚!!!”
然后,她坐起来,号啕大哭。
妈妈上楼来推开门,小声问:“佑佑,你怎么了?”
徐佑佑把脑袋抵在双膝上,只是哭。
妈妈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女儿的头,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宝贝儿,人活着不容易,注定要经历很多痛苦。我们意料之外的悲剧,其实早在意料之中。为了你爸爸,你必须学会坚强。”
徐佑佑止住了哭泣,抬起头,替妈妈擦去脸颊上的泪,平静地说:“妈妈,我没事儿,你回去睡觉吧。”
妈妈说:“我陪你说说话儿。”
徐佑佑说:“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一会儿,好吗?”
妈妈叹了口气,说:“嗯,早点睡,不然身体抗不住。”
徐佑佑乖乖地点了点头。
妈妈出去之后,徐佑佑慢慢下了床,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拿出笔和纸,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妈妈的,一封是给高玄的,写完之后,她把信小心地放进了抽屉。然后,她从衣柜拿出了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穿上,照了照镜子,感觉很漂亮。接着,她走到床前蹲下来——床下放着很多书,那是她的最爱,每一册都平平展展,没有一个页码折角——她拿出一本来,轻轻亲了一下,又放回了原处。最后,她站起身,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房间,终于走出去,把门轻轻关上了。
徐佑佑没有在小区里停留,直接来到了过江桥上。她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一簇素雅的菊花,这个世界的灰尘太厚了,只有滔滔的江水才是她最洁净的归宿。
那个神秘之物让她离开高玄,她知道这是命令,她无力抵抗。现在,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想再对这个世界表达什么了。
她再也用不着记忆中的那些成语了。
江边湿漉漉的,风很凉,她的裙摆飘扬起来。
远处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衣服,一个穿着黑衣服,他们轻飘飘地朝过江桥上走来。徐佑佑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面朝江水静静伫立。此时,在徐佑佑的眼中,他们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在学校里,徐佑佑的舞蹈是最出色的,现在她要表演一生中最美丽的一次舞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