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纷纷转过头去,目注张易之,等待着他的回答,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发现王雪茹的异状。
张易之从容一笑,转向崔湜,道:“矮油,这位不是凤阁的崔舍人吗?你这话问得好犀利啊,我还真被你问得有些为难呢!”
崔湜这个人,他自然是认得的。他早就知道,这小子对上官婉儿有意,很久以前,张易之就下决心,要狠狠地整一整这小子——尽管,他是定州崔氏的子弟,说起来他的家族对张易之也有几分恩情。
崔湜听得张易之“闪烁其词”,心下更喜。他觉得,这就是让张易之脸面丢尽的一个大好机会,岂能被他这样轻易躲闪过去。当下,他提醒道:“这位兄台,方才的问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旁边的武崇训大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心目中玉人的面,他不好随意走开。可是,崔湜这傻帽一直逮着张易之不放,岂不正是给他老人家找事吗?他很想过去拉崔湜一下,让他闭嘴,可是有这么多眼睛注视着,他有心无力;他也很想离崔湜远一些,可是张易之明显认得崔湜,又岂能不知道他和梁王府,和他高阳王的关系?
想一想老爹武三思三天两头的在他面前告诫他,不许去惹张家的人,能讨好最好讨好,武崇训简直想掐死崔湜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崔湜却看不出武崇训的心思,他觉得,自己还不是很够以身份,来威胁眼前这个年轻人。于是,他又向武崇训凑近了一步,像是在向张易之宣示:“我可是高阳王的人,我代表高阳王向你问话!”
武崇训的脸都绿了。他退开了一步,想要远离崔湜一点,不想这不长眼的家伙就像跗骨之蛆一样,立即跟了上来,他是甩都甩不掉!
面对追问,张易之的神色倒是坦然得很:“方才听高阳王说起了天下的两大才女,我也想起了一位。这一位呢,从小就和上官娘子极为亲近。长大之后,更是和上官娘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蜜。想来,上官娘子这种天底下罕有的大才女,肯定不会和一个她看不上的女子做朋友的吧,你们觉得此人,当不当得起‘第三才女’的美誉呢?”
“哼!”崔湜冷笑:“上官娘子常年居于深宫之中,哪里来什么好朋友,更不要说什么闺蜜了!这位兄台,你要是举不出人来,就不要逞强,我们也不会笑话你,你这样随便编一个黄口小儿都能识破的人出来,实在是欺我等孤陋寡闻了!”
众人中有不少都点起头来,他们都不怎么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清楚上官婉儿的一举一动。
张易之微微一笑,道:“这个女子,便是太平公主。是高阳王的姑母!请问大王,你觉得你这位公主姑母,当不当得起‘天下第三才女’的美誉呢?”
武崇训万分尴尬地笑道:“自然当得起!”
张易之拱手,道:“大王果然不愧是武氏年轻一代中第一英杰,立场客观、公正,不偏不倚,在下这里多谢大王了!”
崔湜顿时尴尬无比。若是方才这话,出自张易之之口,他大可以反驳,说公主德高望重什么的,总之什么都好,才学未必最好。可是,武崇训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和自己的少主人对着干。
张易之却不理会他,丢下众人,转回头来,向王雪茹笑道:“我们的天下第四才女,请了,你不会怪我把你的位置降了一位吧?”
“你喜欢怎么降,就怎么降吧!”王雪茹已经抹去了眼泪,回复了从容,轻轻地说道。她眼里的温柔,只有张易之能看见。也只有张易之知道,她对于第一第二之类的称号,毫不在意,她甚至不在意别人把她称为“才女”或是“蠢女”。
张易之走近两步,来到王雪茹的身边,看着那幅画。
王雪茹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事实上,她最近之所以声名鹊起,虽然有外部因素在推波助澜,也有她自己的功劳。她最近画这同样一幅山水画,一天比一天传神,一天比一天功力深厚。也许,让她来画其他的山水、人物,她不过是一个二流画家的水准,而眼前这幅画的质量,明显达到了一流水准。
她最近每天都要画这样一幅同样的画,感觉自己每天都有长进。今天这一幅,显然又是最好的。
张易之对于画技并不熟悉,但好坏总能分清楚,他笑道:“好画!”然后又随手指了指那木棚,道:“这木棚里面,似乎是一男一女。这个女的,我看得出来,是小娘子。而这个男的,怎么这么像区区在下呢?”
众人听得这话,瞠目结舌。那木棚里的人,谁都看不清楚,更不要说具体到容貌了。这小子这么说,明显是在调戏王雪茹。
谁都知道,太原王氏家规森严。所以,这些人里面,虽然有不少,怀的是泡妞的心思而来,在言语上却是一点也不敢造次。这莫名其妙的小子一来,居然这样调戏小娘子,这还了得!
大家望向张易之的眼神里,都多了同情之色。他们能够想象,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被王家的家人丢出去,头破血流的样子。想一想这样一张俊美的面孔,就要变成猪头样,纯洁善良的大家同时闪过一个词汇: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