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运镇离这个村庄,有十多里的路程。以“烟柳骢”的脚程,若是一心赶路,真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不过,因这附近歧路甚多,张易之还是叫上那个名叫柳三的褐衣男子同行,免得走错了路,白白浪费时间。
对于武显等人居然停下来,开始四处寻找自己,张易之还是很有几分感动的——尽管,他们或许考虑更多的,也是把自己找回去,为他们保驾护航。
张易之最怕的,是他们停下来,然后自己到处找人,这太容易暴露了,万一和什么“芦苇会”的人狭路相逢,必然会引起大麻烦。而现在,他们自己守在一处,却发动周边村落的村民来找自己,就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遭遇危险的几率。当然,他们在客栈里也不能呆的太久,否则也容易出问题。
一路上无话,半个时辰之后,柳三领着张易之来到了一个大一些的村庄,便是他口中所说的长运镇了。
这个所谓的镇,其实也只有六七十户人家,数百人口,唯一能显示它和一般的村庄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镇中间,有一个客栈在,这是一般的村庄所没有的。
看见那写得歪歪扭扭的“惜福客栈”四个字的匾额,张易之便知道,这客栈的住宿环境最多只能算一般。当掌柜的甚至都没有钱去找人写一块好一点的匾额,只能自己用那极度怪异的“书法”来涂鸦的时候,你就很难期待他在住宿条件上多下功夫了。
张易之下了马,和柳三一起进去,就看见里面热闹非凡。原来,是不少的附近村民,将一些过路的行人抓了过来,正在张家兄弟那里指认呢。
张大张二兄弟,当初去附近的村落悬赏的时候,曾经在每个村落留下了一张张易之的画像。张易之看过柳三那张画像,虽然没有自己真人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总也是很有几分俊雅丰姿。总体上来说,还是很有几分像自己本人的。要不然,当初柳三等人也不会看见他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但现在,在客栈的正堂里,正在被村民们押着前来指认的那一群“张易之”,和真实的张易之长得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其中一个是大龅牙,而且掉了一颗牙齿;还有一个络腮胡子,身子胖大无比;还有一个戴着眼罩,明显有一只瞽目。还有最为离谱的,是一个中年的和尚,也是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眼中满是无奈之意。
“我说小兄弟,是这位吧?”一个村民指了指大龅牙,道:“你不是说长得很俊吗?而且还骑马?这厮方才就骑马经过我们村,而且你看,他长得也,也算是过得去了!”
张家兄弟头也不抬:“不是,不是!”不耐烦地挥手。
“你不看怎么知道不是?”
“不是就不是,还不把无辜的人放了,免得耽误人家行程?”正在后面排队的村民不耐烦了,他们很显然对于自己手里的“络腮胡子”更有信心,觉得他很有机会为自己带来一百两纹银的横财。
先前的村民轻轻咒骂一声,悻悻地走了出来。后面的村民喜笑颜开,向张家兄弟问道:“你看,我们这位是不是——”
“不是,都不是!”张大显然这两天已经被这些前来指认的人给搞烦了,看也不看一眼,便挥挥手,道:“都带走吧,一个都不是!”
张二也是垂着头咒骂:“你们说说,让你们找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有人呢给我找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还说什么,女人的味道,其实更好!入娘的,一百两银子,要找女人的话,在神都都可以去第一等的妓馆了!有的给我找个小男孩来,说培养一下就是个俊美男人;有的抓个老头子过来,说当年他也曾经美过的!你们这不是帮忙的,纯粹是来气人的,知道吗?”
一群村民羞愧不已。其实,他们中很多,还真是误会了张家两兄弟的意思,以为他们有龙阳之好,只是想找个俊美的男人玩玩。为了一百两的赏格,他们想出了不少的招数,不想没有讨得两位财主的欢心,反把他给惹恼了。
拿不到银子,反受到一阵奚落的一群人悻悻地去了,客栈里面迅速安静了下来。
张大唉声叹气:“我说二弟,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找不到五郎,那姑奶奶——”
“谁说你们找不到五郎的,要不我帮你们找找?”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前方响起。
张大习惯性地挥挥手,道:“别乱插嘴,我们在——五——五郎!”
两兄弟可真是喜出望外。这两天,他们已经连续指认了起码上百人。不拘是心志如何坚强的人,连续经受了上百次的打击之后,也难免要绝望。
“好了,是这位柳三兄弟和别人一起找到我的,你们快点把赏银交给他吧,以免耽误他回家!”张易之笑道。
柳三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想起张易之的凶悍,摆了摆手,想要拒绝,但立马又想起了银子的诱惑,一句话正要出口的话,又被他在喉头生生地刹住,那表情顿时精彩至极。
张大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取出几锭银子来,交给柳三,道:“多谢了,兄弟,你快回去吧!”
沉甸甸的银子入怀,柳三恍若身在梦中,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