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颇觉冤枉,很认真地抗辩道:“公主,臣以为,用‘多情’二字来形容微臣,会更加合适一些。”
太平公主“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某人自我标榜的不屑。她张了张嘴,似乎要讥讽一下,放开口,似乎是触动了心里头的某一缕情丝,她的神色蓦然间黯淡下来,轻轻挥挥手,道:“你去吧!”
张易之莫名其妙。他本以为,太平公主把他招来,必然要深谈一番,不论是嘉奖或是斥责,总该有个鲜明的态度才是。想不到她只问了一句正经话,就端茶送客,真是太高深莫测了,倒让张易之踌躇起来。
张易之站起身来,向太平公主一揖,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太平公主又加了一句:“你直接去左边的房间,有人正在那里候着你呢!”
张易之这才恍然,原来这并不是结束,只是开始。只是,不知道在隔壁等着的,会是哪一位,又要谈些什么。
带着狐疑,张易之出门左转,来到左边那房间的门外。正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张易之便轻轻推门进去。他知道,住在太平公主旁边的,定然不是皇嗣,所以也不必在礼节上考虑那么多。
刚站定身子,张易之眼前一亮,正中的矮几前面坐着的,居然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美女。螓首蛾眉,皓齿红唇,说不出的动人。而更加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的容光,而是她静坐在那里,自然流露出来的一种安宁的气韵。她让你有一种感觉:就算天底下第一八婆站在这里,都会自觉地闭上嘴巴。
当张易之的眼神落在这位美女以上美眸上的时候,暗暗摇头。这位美女的眼神实在,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五百吊钱一样,也让她这种气韵大大地打了折扣。
“上官娘子!”张易之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一双眼睛不住地在这个罕有地梳了高寰、着了一身艳色长裙的美女身上打转。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婉儿盛装示人。想当初,她在宫里都是着男装的。
昨日在何家村,张易之倒也见过上官婉儿,不过并没有什么交流,此时两人单独会面,张易之暗道一声:“天助我也!”琢磨着如何和这位他第一个主动追求的女子好好交流一番,顺便联络一下感情。
上官婉儿抬头淡淡地扫了张易之一眼,道:“来者可是辽山县尉员外同正张易之?你身为读书人,为何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得,进门之前,为何没有敲门?”
张易之微微一愕,望向上官婉儿。他觉得,上官婉儿这个玩笑真的并不好笑。上官婉儿的表情却颇为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让张易之郁闷了起来。暗忖道,当初你半夜来找我学习厨艺的时候,难道又讲过什么礼仪吗?当初在皇宫,哥装醉占你便宜,也没见你有多大的反应嘛!今天,怎么就——
考虑到上官婉儿也是女子,也有着一般女儿家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一面,张易之也就释然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失礼,上官娘子恕罪!”心下却忖道:“现在你是上官,我是下官,我当然要战略收缩一下,给你陪个不是。他日你把你娶回家中,哥就是上官,你是下官了,看到时候哥怎么消遣你!”
上官婉儿对于张易之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显然也不是十分满意,但也不好继续纠缠,遂站起身来,取出一个御书匣来,放在案上,打开之后,取出一封制书看了看,好像内容不怎么对,又放下来,取出另外一封。
张易之一看,在肚子里骂开了。这一个御书匣里放着的两封制书,明显都是给张易之备下的。张易之甚至都能猜出这两封的内容分别是什么。
一封呢,肯定是张易之在辽山县县尉的任上干得很好,政绩如何如何出色,又如何如何得民心,皇帝决定召集他赴京,担任身边的某某府监、某某舍人之类的官。主要任务嘛,就是帮皇帝捶捶背、揉揉肩,顺便暖暖床。
另外一封,一样是张易之在辽山县干得很出色,很得民心。然后皇帝安排他担任一个其他的职司。这个职司比起某某府监、舍人一类的官,肯定要小不少,但多半是见不到皇帝的,就算想给皇帝捶背、揉肩,恐怕也做不到。
之所以武则天要备好两份制书,是因为是上官婉儿从洛阳出发的时候,箕州正处在贺兰敏之、王那相那一帮人的严密监控之下,有消息都传不出去。武则天纵然作为天子,也不知道千里之外的张易之在自己的任上干的怎么样。她做好了两手准备,要是张易之干得差,就召进宫去当面首,干得好,就分派一个其他的职司。
当然,是干得好,还是干得差,这个标准是由人来判定的。所以,武则天把她身边最为信赖的人——上官婉儿派来了。
现在就看上官婉儿的,她说张易之干的差,张易之就只能跟着她回京,去给老皇帝暖床;她说张易之干得不错,张易之就差不多等于摆脱了武则天的纠缠。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武则天这座大山什么时候会压下来。
张易之对于自己这次在箕州的努力程度还有取得的效果,都是颇为自信的。尤其是,昨天晚上听了一番审讯之后,她越发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功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