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
县尉公事房内,张易之有些激动地蓦然站起,指着姜山。一向极少动怒的他,此时的脸色有些骇人,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不错!”姜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没有听错,我反对剿匪,更不会参与其中,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张易之这才明白方才这老头子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代表的居然是这层含义。霎时间,他的胸口充满了恚懑,怒道:“那天你不是还——”
“那天我什么也没有答应!”姜山道:“对不对?什么也没有答应!况且,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即使那天我一时不慎,说出了点什么让你误会的话,也不代表我今天不会反应过来,并对之进行纠正!”
张易之被他气得一张俊脸涨成紫色,但他细细一回想,觉得这无耻的商人说的也不错,那天他的确是什么也没有答应。一时间,张易之对姜山倒是有些无可奈何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张易之的怒意,姜山不愿和他继续纠缠,遂道:“我今天还有一点生意要去处理一下,就不奉陪了!”也不等张易之有所表示,匆匆地离开了公事房。
随着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张易之感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了下来。他知道,这边刚才如此激烈的争吵,何必县丞公事房里的马敏肯定是听见了。因此,他也不需要回去再向他解释一番自己的失败。
想了想,张易之苦笑一声,也起了身,走出了衙门。
其实,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遇上这种近乎绝望的情景,也难以抑制心底的凄凉和悲伤,需要有什么人能够安慰一下他。
有些男人,遇上这种情况,会选择独自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或哭泣或咆哮,或对着无辜的树木进行一番拳脚进攻,总之务要将心底的恚懑尽数发泄出来。
而有些男人,则会找到他们最亲近的人,默默地倾诉一番后,再重新振作起来。
张易之无疑属于第二种,他并不担心别人看见自己的虚弱。
几乎是凭着脚的迈步本能,张易之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临时的家。看见门口那挂上去没两天的“张府”两个鎏金的大字,张易之发出一声自嘲的冷哂。他蓦然想起,就连这屋子,还是租的姜大贾的。
踉踉跄跄间,张易之走进门内,就听一个惊讶的声音喊道:“呀,五郎你这是怎么了,遮莫是病了?”
张易之看也不看一眼路边的张宝,只是挥挥手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张宝“哦”了一声,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张易之,欲言又止。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肥大的手来,一把抓住张宝纤小的手臂,道:“小孩子家家的,一边耍去,看什么看!”
看见神色无比古怪的高胖子,张宝不敢多言,悻悻地走开。
却说张易之踏进院子,却见远处的大树底下,一个人拿着一个葫芦,正一口一口地往自己的嘴里倒酒。看他那倾倒的速度,酒入愁肠,似乎都不需要经过吞吸,只是到了嘴里,立即流入肠胃之中,然后,又再次倒入……
忽然,不知什么时候成了酒鬼的刘思礼看见了张易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咦,这倒有趣,原来五郎有个孪生兄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张易之苦笑一声,道:“你醉了!”
“醉?”刘思礼用那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自己湿润的嘴唇,道:“怎么会醉!这还是这几个月以来,我第一次自己花钱买酒吃,还没有喝痛快,怎么会醉!”
张易之很想告诉他,不管是谁花钱买的酒,酒力都是一样的。但看了这厮眼前这般情状,恐怕也听不见自己这个极为浅显的道理。当下,他只好苦笑一声,道:“不管醉没醉,酒还是不要喝了,喝多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刘思礼使劲地摇手、摇头,疯疯癫癫地说道:“要一个好身体有甚用,儿子都跑了!五郎你没有到我找个年龄,不会明白的,对于我们这种半身入土的老头子来说,儿子就是一切。以前,我省吃俭用,处处想着把钱省下来,为此连家里多点一根蜡烛,都要和下人计较,为的还不是那个孽子。”
随口又灌了一口酒,刘思礼的声音越发的含糊起来:“现在可好,他见到一个狐媚子,就跟着跑了,多年的养育之恩,根本什么都不算,我还要保养身体作甚?说句实话吧,五郎以前一定觉得我老头子吝啬,我的确吝啬,那段时间总躲在你家里喝酒,我好酒啊,年轻的时候,我就是个酒鬼!”
“咕咚!”又是一口酒下肚,刘思礼的谈性越发的浓了:“作为一个酒鬼,这多年以来,我就没有喝过几口酒,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甫一见到五郎家中的酒,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我喝,我喝,我还喝,我使劲喝…反正都不要钱的!可是,今天呢,五郎家中有酒,我却不想喝你的了,我掏出自己这快要发霉的钱,发现这酒比五郎的酒,还要好喝得多!”
说着,刘思礼便把酒壶远远地往张易之送来,嘴里说道:“要不,五郎也来喝喝我买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