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还在安阳那个啥刨光厂干过,也是铁末子满屋飞,噪声大得很。就是把自行车、手电筒打磨成光哩。声音一直响,刺耳刺心,我听着头都晕。在那个厂里,小柱一直流鼻血。小柱十几岁都出门,受住亏了。
1993年阴历六月,我来西安。在健康路“蹬脚”(拉人),拉货,当时是人力三轮车,六百六十块买的新车,利民牌。早晨四五点钟就得起来替出摊的摊贩装货拉货,咱租的房子离人家出摊的地方三里地,过三府湾,到健康路二里多地,单趟六七里地。然后再回来,再出一家。一早晨帮人家出四五个摊,晚上再帮人家收摊,来来回回,百十里地,挣八九块钱。一车货都是七八百斤、千把斤。我是捡轻省的,再轻省也有三百斤。租的房子最多十个平方米。咱们梁家年娃儿当时还在这儿,我们在一块儿干。住的地方脏哩很,都是收破烂的,烧那个电线乌烟瘴气的,难闻死了,见天[见天:每天。
]早晨三四点钟都烧东西。
那时候我的想法是,一天挣五块钱,一个月挣二百块钱都行。干有两年,慢慢一次涨到两块、三块,后来,一天能挣一二十块钱,那时候不出税,但是,没有牌照,出来得晚了,被看见了,二话不说,罚三十块。把车子收了,在煤厂里搁着,在治安办开个票,先罚二十五元,到停车场再交五块钱。经常被罚,票刚开罢,出来又罚。都是派出所下面的合同警干的事儿。后来又出了一个事儿,三府湾村子不让俺们这些三轮车走了,那是必经之路,必须得从那儿过,人家要俺们办通行证,也是想要钱。有一次,我送红伟回家,刚从车站回来,三府湾村里治安办的人从厕所出来,提着裤子把我叫住了,罚我六十元,要我办证。你说,邪得很,估计他是专在厕所盯人,也不嫌臭。
从南窑地、余家寨那边拉被套到城西农村去,是1995年的事,有几十里地,上午十点钟去,下午四点钟回来,三十里,二十块,那还是认识了才让蹬。我记得可清,那是过过秤的,拉过五百斤的、六百斤的。拉回来累得很,浑身都散架了。还拉过摩托车,两个三个的都装过,千把斤,嘉陵牌的,从大雁塔出发到另外一个地方,估计得有二十里,十块钱,一个摩托车五块,这是1994年的事。这还是虎子认识经二路那边的人,才让我去拉这活。
1995年和1996年,还在铁路上干过活,南窖地我们房东的女婿做私活,俺们早晨帮人家出罢摊,回来就去铁路干活,帮人家挖地下的电缆线,晚上回来再收摊。那个人不给钱,就是剩点电缆给我们,我们拿去卖,一米都几十块钱。那时候咱三十四五岁,正能干,一天到晚干,也不觉得累。那年挣哩最多,往屋里捎四千二百块。那两年挣过一千多、两千多的。你二嫂说挣不来钱不让回家。
1997年开始干生产队长,孩子外婆死时我回去,一埋罢,叫我当村长。那时候一个月干队长是四十块,还是欠账。想着当个官怪厉害,多少人争还争不到,人家主动让我干,那我肯定干。当队长管交提留,交公粮。那二年,交提留可是重要得很,那时候是以队里名义借高利贷,一个队得交几千块钱,好像都上万。队里把多出的地再赁出去,再还高利贷。社员们少分那点地,起个名叫“预留地”,咱们北岗地几乎全卖完了。一年四百八十块,两年九百六十块。干了几年,2000年,才不干了,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