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养我复读和六妹七妹读高中,经济的确很困难很紧张。我物理英语两科成绩不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复读一年,我是无法保证考上大学的。除非有神仙相助。在暑假里,我给大姐写了一封信,求她利用关系,把我搞到县城一中去复读,这样,考大学的把握系数就要大一些。县城一中每年都办复读班,我的高考成绩不够进县城一中复读的条件,只得走后门。
9月里,各校都开了学,我迟迟收不到大姐的回信,以为进县城一中无望,就遵父命,拜木匠二姐夫为师,从师学木匠手艺。其实,大姐接我信后,替我联系好了在县城一中复读的事,并且给我回了信,信却被父亲藏了起来。父亲的思想有点儿怪,支持六妹七妹两个女儿读高中考大学,却不肯给唯一能够荣宗耀祖的儿子一个复读考上大学跳出农门的机会。原来父亲觉得儿子既然不是读书的料也好,留在身边成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好养老。正所谓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女儿们反正迟早是人家的人,读书读出去了,可以少受一些苦,并且能够增加攀龙附风的资本与身价。
高中毕业离开学校走向社会,走向农村时,我有一种断奶般的感觉。虽然我是农民的儿子,但我从来没有把我自己与一个脸朝黄土背朝青天的农民划上等号。我读了十几年的书,没有考上大学,离开了母校,就必然要成为一个农民吗?这就是我天生的命运吗?我年少无知,懵懵懂懂,对前途一片茫然。儿时第一次断奶,父母喂给了我其它的粗粮。少年离开母校第二次断奶,只有接受父亲的再教育。
俗话说,天旱三年饿不死手艺人。在农村,具有一技之长的手艺人是比较受人尊重的。做父母的见孩子读书读不进去,往往就叫子女们趁年轻学一门手艺,或学木匠,或学裁缝。长大成人,男婚女嫁,有手艺的人往往就比没手艺的人就多了一份身价。姑娘家有裁缝手艺,嫁人就可以更加攀高枝,小伙子是木匠,找对象就容易找到俊俏媳妇。父亲担心我读书没出息,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日后找老婆都成问题,于是等我初中一毕业,就想叫我学木匠,因为师傅念我年幼,我才继续读书念完了两年高中。
小学毕业,我第一次照毕业登记相也是毕生第一次照相时,我有过当摄影师的理想,因为我觉得拿着个照相机与人照相很好玩。照相可以把天下的美女子尽收到相机里。我这个最初的理想的产生可能与我是男性有关,与我的性意思开始蒙发有关。但是我的这一理想因无钱买一个相机而破灭。初中毕业,我又有过当画家的理想。我老给妹妹们画相,总是画不出一个人样来,渐渐地,这个理想也就不了了之。高中毕业了,我什么理想都没有了,当农民是我的本分,是天下最底层的营生,自然不能算得理想。父亲硬塞给了我一个理想当木匠。一时间我也有些心动,要是真的如父亲所说,学了一门手艺将来能找个俊俏的媳妇能快快活活过一生也不错呀!于是我有了当木匠的理想。
师徒如父子。从师学艺首先要向师傅下跪,三拜九叩。我师傅就是我二姐夫,他没有叫我行如此大礼。二姐夫小学文化,1米85的个头,体重85公斤,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地都震动。在生产队务农磨洋工时,二姐夫是最倒霉的,因为二姐夫个坯大,目标也大,如果干活不出力,队长首先发现的就是他。自幼身材瘦弱的我,对二姐夫这个宠然大物有一种敬畏之感。小时候上学从二姐夫家路过,我心生总是莫名地生出一种恐惧,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惧怕什么。二姐夫家没有喂狗,但我每次经过他家,就感到会有一只狗随时可能向我扑来令我提心吊胆。不过,我路过二姐夫家,多半都是遇到二姐看见了我,就从家里跑出来,塞给我这样或那样好吃的东西。比如一节甘蔗,一个饼子,几粒糖果等等。
二姐嫁给二姐夫是否幸福,我不得而知,只有二姐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所知道的,就是二姐夫家在生产队算是首富人家,二姐夫还悄悄地向人家放高利贷。二姐夫与二姐两口子常常吵架斗嘴后,彼此一两个月都成了哑巴,互不与对方说话。日子还是照常地过,二姐做了饭,二姐夫就吃。缸里没水了,二姐夫就去挑水。二姐夫换下的脏衣服,二姐照样给他洗干净。最后到底是谁打破冷战的坚冰,谁先开口与对方说话,就不好说了。也许水到渠成,彼此的气都消除得一干二净,随便一个什么小事情都会成为他们合好下台的阶梯。
人情大似债,头顶锅儿卖。二姐与二姐夫吵架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在与亲戚的人情往来方面的事情上意见不合而发生口角。三姐生了孩子,作叔父的送了三百元人情款,如果姨父只送了二百,二姐面上就过不去,就说二姐夫小气,令二姐在娘家丢人,因此二姐就与二姐夫呕气,不与他说话。我家姐妹多,事情也多,二姐少不了力所能及地关照一下娘家兄弟姐妹。有一次,二姐夫与二姐大吵了一架,令二姐痛不欲生,跑回了娘家。二姐在母亲怀里哭诉,说她做不起人,对不起娘家人。二姐帮了娘家,二姐夫说二姐都把婆家的钱塞进娘家了这个无底的洞里。二姐想做一个人却做不起人,因此她不想活了。母亲听二姐说出这样短气的话,立时放声大哭:儿啊,如果你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