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
凤一郎顿住,瞪着她。
她眨眨眼,讨好地递上老旧的茶叶罐,笑道:
「这是我跟怀宁一块送的。我们有多穷你也是明白的,所以里头的茶叶跟往年一样,都不算上等。」
凤一郎掩饰眸里激动,抚着罐身感慨道:
「这茶叶罐跟了我十多年呢。」
「是一郎哥念旧,才会把我幼年送的礼一直留在身边。既然是空罐,就该物尽其用才有价值。对了,往年的这一天我忙于朝政,冬故也只能匆匆陪你吃顿饭,今天我有空,咱们三兄妹,就这样回家吃饭喝茶聊到半夜也不睡。」
凤一郎掩不住喜色,微笑:「就听你的。」
她笑眯眯地,帮着怀宁提过豆腐桶,三人沿着积有轻浅细雪的街上散步回家。
「怀宁,今儿个的桶子重了点呢。」她道。
「剩很多。」怀宁答。
「剩很多啊……那是卖不好喽?」
「不。」
阮冬故睇向他,疑惑道:「怀宁,你的句子可以稍微再拉长一点,我没那么聪明。」
「特地留给你加菜的。」
凤一郎敢发誓,剎那间他看见冬故抖了一下,似乎很想拔腿就跑。他撇脸轻笑,听着她假心假意假音道:
「怀宁,你每天辛苦卖豆腐,实在用不着再拿豆腐为我补身,这样吧,你辛苦,理应多吃点,我饿点没关系。」
「不行,今天晚上陪凤一郎喝茶的小菜就是炸豆腐、炒豆腐、蒸豆腐,凉拌豆腐……」
每说一道豆腐菜,凤一郎就见到冬故的肩缩了点,到最后,他仿佛见到幼年那个一听到读书就缩水的驼背小老头。
转眼间,她已经亭亭玉立,还是个彻底实践自身抱负的奇女子。
他出身农家,照说,他应该继承父业,走上农民之路,但因他异样的外貌,迫使他卖身入阮府,成为阮家长工。
照说,一个阮府的长工,最了不起的未来,应该是凤春那总管之位,而他曾有一度确实认定自己的未来极限就只有这样了。
照理,他的外表让他一辈子锁在阮府里,连带着,他一身才智也如荒芜的阮府废墟一样,任它藏在他的脑中,直到老死。
但,他的冬故,让他推翻这些常理,彻底地运用他一身的才智,走遍大江南北,行上万里之路,让他凤一郎没有白活。
这些,他从未跟他身边这个小姑娘提过。他卖身入阮府时,曾渴求真正的太平盛世会降临在天下每一处地方,但长年下来,他发现世上绝无真正盛世。他心中自成的盛世与理想……就在他最亲近的小姑娘身上。
他又看了眼身边已经苦着脸的冬故。
如果可能……不管跟东方非也好,跟其他男人也好,甚至,只有他们三兄妹共度余生都好,他都希冀她能快快乐乐地过活,然后,等到他们三人老死后,能够平静安详地并葬在边关下,任由四季交替,任由无垢冬雪覆满他们的坟地,不再有外人打扰,不再让她忧国忧民,到那时,他与怀宁陪她睡一场真正的好觉……
他们三人的情谊,永远相携。这一路上,他跟怀宁,不会松手。
「一郎哥……」她的脸可比苦瓜了。
「嗯?」他笑着应声。
「那个……我们还有没有点钱,今晚买点便宜的小菜,好不好?别吃炸豆腐、蒸豆腐,烤豆腐了……」
「不行。」怀宁存心逼她进死角,平板地开口:「茶叶钱我代垫,你还欠着,没有钱。」
阮冬故双肩一软,沮丧叹道:
「没有钱,真是……好痛苦哪!」
凤一郎闻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当晚——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老天爷赐给了我一郎哥跟怀宁,阮冬故这辈子再无所求了。」她举杯向明月,情意真切朗声道。
「老天爷也赐给我了。」喝了一夜茶的俊俏男子,终于开口:「老天爷未经我的同意,就赐给我一辈子的麻烦了。」
「……」阮冬故故作不知,假装喝茶,吃着买来的便宜小菜。
「……怀宁,你还是继续喝你的茶吧。」凤一郎一反他的性子,开怀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