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皇朝-圣康二年-春
乐知县——
远远地,阮冬故就看见那名年轻的男子站在巷口。
她拎着活蹦乱跳的母鸡,走到这男子的身后,偏头顺着他视线往巷内看去——
没错啊!那是一郎哥跟怀宁的凤宁豆腐铺嘛。
要吃豆腐,走几步路就到了,为什么老是站在这里偷窥?
她想了想,直接轻拍那人的肩,开口问道:
「这位兄台,你站在……」话还没问完,那名男子受到惊吓,直觉挥拳过来。
她赶紧弯身避开,老母鸡振翅自她手里逃生去,一阵手忙脚乱,她才抓回今晚的大菜色。
「这位兄台,我是豆腐铺的人,我瞧你站在这里好几天了,如果想喝豆腐汤,请进来啊。」她笑。
「不,我没要喝豆腐汤……」那名年轻男子掂掂袋里的铜钱,改口:「好啊,我想、我想来一碗好了。」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领着他走进巷内的豆腐铺,对着铺内的怀宁叫道:
「怀宁,一碗豆腐汤!」她冲进铺里,东张西望,找个笼子盖住老母鸡。
「你买的?」怀宁头也不回地问。
「不,不是。」她走到他身边挤眉弄眼,暗示地说:「这是卖鸡的小姑娘送的,她说你帮乐知县一个好大的忙,铲除常年滋事的强盗,所以,这老母鸡是老了点,但聊表她小小的心意。」
「我负责动手而已。」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负责动手,一郎哥负责设下陷阱,偏偏人家对你比较有意思,怀宁,你在乐知县里满能吃得开……我来我来!」她接过豆腐汤,主动招待顾客。
怀宁瞪着她的背影一会儿,才眯眼注视那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子。
阮冬故爽朗地笑道:
「这位兄台,咱们豆腐铺刚开张,但我保证几年内绝对会是邻近几个县里最出名的豆腐汤,你尝尝看吧。」
「好好,谢谢,我、我姓路……」举起汤匙,却不就口。
阮冬故连眼皮也不眨一下,拉过凳子坐下,笑道:「原来是路兄,我叫怀真。路兄是外地人?」
「是是。」他连忙应道,很高兴她愿意闲聊。「我听过你的大名,你跟你义兄三人曾帮乐知县缉捕一批强盗,现在你在县太爷那里当亲随……对了,前一阵我路过这里,看见一名白头发的男人在顾铺子,怎么这两天不见他的人影?」
阮冬故恍然大悟。原来他的目标是一郎哥啊……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一般百姓总是注意到怀宁的俊美跟功夫高强,很少人会发现一郎哥内有满腹智计。
她还来不及开口,姓路的男子又主动问:
「我瞧他,白发蓝瞳,肤色白晰如雪……皇朝中土里,很少有这种异样长相的人呢。」
「是啊,这样的长相是少有,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一郎哥年纪轻轻,已拥有老人家累积数十年的智慧,他的白发,很美,也救了许多人。」她骄傲道。
那姓路的年轻男子闻言,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
「原来如此。请问……他有才智,怎么不去做一番大事业?偏屈就在这间小铺子呢?」
她抿笑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她初时也觉得很浪费一郎哥的才智,但一路走来,她开始懂得他那小小心愿——兄妹三人平安顺遂,相伴到老。
「那……最近没见到他……」
「一郎哥没在铺子,是因为他身体微恙。」
他讶异而后点头。「是,依他那种体质,三天两头都得躺在床上的。」
阮冬故闻言,极力掩饰脸色,笑道:
「路兄,你跟我一郎哥相识吗?不如这样吧,我正要回家,你一块去?」
「不不不,我不认识不认识!」他匆忙起身,有抹狼狈。「我先走了……对了,这是豆腐汤的钱。」铜板摆在桌上,才离开几步,又迟疑道:「怀真你……跟他在一起久了,是否会被感染?」
「什么?」阮冬故不明所以。
「你脸色苍白,看起来有病在身,是不是……」
「路兄切莫误会!」她正色道:「虽然我有伤在身,但如果不是凤一郎,今天的我,只怕早过奈河桥。他是小弟一生的兄长,也是一生的恩人!」
那姓路的男子满面通红,点头道:「我明白了……告、告辞了……」
「请慢走。」她目不转睛,直到送他出巷口,她才若有所思起来。
她回到凤宅后,先安置老母鸡,再来到凤一郎的房前。
她从窗外往山斗看去,一郎哥正半躺在床上读书。他看书的神态老是令她百看不厌,小时候每次看见一郎哥,他不是在读书就是教她功课,他读书时总是一脸如获至宝,害她曾有一阵子很担心,如果这么聪明的一郎哥,读完了全天下的书,那时,他找不到宝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世上没有她,他应该会是天下最快乐的读书人,会是阮府最好的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