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她顶着白头发跟老师傅赔罪,老师傅只会火冒三丈而已。」
凤一郎一怔,点头称是。「你说的对……」
怀宁掏出药包道:
「要去赔罪,就得装像点。把药分三份,连着三天煮沸,再涂到头发上,就会恢复她的发色。」
凤一郎大喜道:「怀宁,你是说,冬故的黑发能回来?」
怀宁注意到他毫不保留的喜悦,不再多费唇舌,准备闪人去。
「等等,怀宁,冬故知道发色能回来吗?」
怀宁回头看他一眼,耸肩,消失在夜色里。
不用再追问,凤一郎也知道答案了。冬故一向不说谎,当初她是铁了心去染白发……真是个令他又气又怜惜的笨蛋!
他注视她有点傻气的睡颜半天,想起白天怀宁为她挡石头时的那句话——
没砸到你就好了。
像木头的怀宁,这么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意,震得他头昏脑胀,当头棒喝。
他既聪明又愚蠢,竟然这么晚才明白他人生中最在乎的是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必会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自卑跟骄傲,他都不要了!他只要这个从不看轻他的小姑娘活得好好的,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他轻轻碰着她婴儿般的颊面,低声道:
「下一次,若有人拿石头砸你,我一定挡在你的面前。」
十七岁的凤一郎,已有男子的身形,白发白肤蓝瞳依旧,但温文儒雅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
偶尔与他正面对视,会发现他似海蓝眸有着惊人的睿智与沉稳;跟他对谈几句,惊觉他聪明过人,既不自卑也不恃才傲物,不锋芒外露也无任何野心。他始终面含微笑,乐于与府里人亲近,但却有意无意在彼此间划下一段距离。
府里的家婢都在惋惜,如果他的外貌与普通人无异,早就不知有几个小孩了。
他年纪轻轻,待人处事圆融远胜秋院的盲眼少爷,人人都以为凤一郎就是阮府下一任总管了。
今晚的他——
顿失平日的从容,满面大汗了。
他浑身被冷汗浸透,下意识地站在秋院外头,听着屋内的对谈。
「二官一商?那是什么?」心不在焉的声音,出自阮卧秋的。
「我也问过凤春啦,偏她不肯说。」小二郎活泼搞怪的叫道。
「小二,住口!快替少爷更衣,这里由得你多话吗?」凤春轻斥。
「我只是好奇啊,少爷,你瞧,二官一商二官一商,阮府只有一对公子小姐,就算改日小姐从商,那还剩这一官,是哪儿来的?莫非阮老爷有私生子?」
「二郎!」凤春动怒了。
「……二官一商?」阮卧秋终于回神:「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吗?怎么还在传?」
「少爷,你也知道?」凤二郎好奇问道。
阮卧秋有点不耐,仍是应了声:「以前听过,风水师的话听听就算了。」
「可是,听说那风水师奇准无比耶,少爷,你的官已经灵了,那剩下的一官一商……依据二郎所见,莫非少爷将来重返朝堂,而小姐成为独霸一方的商贾?」他笑嘻嘻随口胡诌着。
「二郎!」凤春怒声叫道。
「我想休息了,都出去吧!」
屋内的烛火熄了,凤春跟二郎先后出了秋院。
这几年,阮卧秋双眼失明,几乎不出秋院,虽然偶有克制,但脾气仍然暴躁。
仆役经凤春遣散,如今只剩十来名,府内也仅剩几座楼阁定时清理,阮府可以说是半个废墟了。
他不介意,只要这里是他的家,是冬故的家,他绝不会离开,能够低调过活,其实是件好事。
直到今晚!直到今晚!
凤春这样的低调,是为阮卧秋?还是为了冬故?
二郎活蹦乱跳地去洗澡了。凤春才出秋院,凤一郎轻声喊道:
「凤春。」
凤春几乎弹跳起来,仔细搜寻树下的人影。
「一郎?」举高灯笼看个分明。
他走出阴影之外,任着灯笼照着他。
「是我。」他回答。
「你吓到我了。」凤春很快地镇定下来,笑道:「你上秋院做什么?找少爷借书吗?他刚睡,你明天再来吧。」
「凤春,我没有听过你提及阮府的传说。」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轻笑,但笑意并未传达到眼里。他道:
「我来很久了,久到听完一个传说。府里大小事情我都清楚,唯独不知道阮府是永昌福地,在老爷生前曾有高人算过,这代阮家人会在朝堂占上两名。」
凤春抿了抿嘴,道:「这种风水之说,哪当得了真呢?」
他锁住她的眼眸,沉声道:
「二官一商,我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凤春,你却当真了。为什么要让冬故学那些大道理?她是个小姑娘,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