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想告个假,去瞧瞧昔日虎尾山那些弟兄们过得可好,求大人恩准。”桓震笑道:“岂有不准之理?只不知妙才可肯带我同去。”彭羽长揖道:“求之不得。”
两人着了便服,各骑一匹马,径出广宁城,往杨树铺去。此番与上次来所见大不相同,虽在冬寒时节,土地完全不能耕种,村子里仍是一派忙碌景象。两人随意走入一家,恰是上回见过那褚麻子的居所,但见他赤了上身,操着刨子在做木工,头上汗水淋漓,腾腾地冒着白气,只是低头做活,全不觉有人走了进来。彭羽笑着叫道:“贵人事忙,咱们还是走的好罢。”褚麻子愕然抬头,赫然见到昔日的大寨主,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上来问安拜年。彭羽拉他起身,笑道:“莫再叫什么大寨主,彭羽今日只是巡抚大人的一个幕僚而已。”褚麻子连声称是,叫老婆烹茶招呼客人。
桓震瞧了一眼他所做的东西,却是一具犁,当下问道:“这是做来自用的?”褚麻子摇头道:“大人想必瞧见小人门口的幌子了,小人祖辈都是木匠,自己也学了些手艺,心想就此丢荒了未免可惜,反正是农闲时节,是以替街坊四邻打打犁耙之类,赚几个零钱度日。”似乎想起什么,又补上一句,道:“梅大人开了官仓,贷粮食给我等过冬,省着些稀当干吃,也能过到明年开春。小人只是闲来无聊,怕自己懒出病来。”桓震笑道:“行了行了,本抚知道了。”随口问道:“你们明年种什么?”褚麻子脸上露出兴奋神色,道:“大人从南边运来的甘薯与马铃薯,村子里大家都想认种,小人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些,就窖在那里。”说着伸手一指院角一个窖井,看起来似乎是个地窖土窑。
桓震奇道:“别处乡农不知此为何物,都不敢种,何以你们却抢了起来?”褚麻子笑道:“大寨主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错。他既然跟了大人,咱们也就死心塌地,唯大人是从。何况村子里男女老少从前占山做贼,日子过得战战兢兢,今日有地有家,全都多亏了大人,只要大人一句话,就是叫咱们死,也是肯的。”
出了褚麻子家,桓震道:“只消有一处肯种,那就好办,四里八乡效仿起来也不过数年之事而已。甘薯、马铃薯本来就容易成活,何况我又专门从福建请了人来教授栽种之法,若再不能收成,可真是没天理。”
彭羽手中抱了褚麻子硬塞给他的山货,感慨道:“从前啸聚山林之时,虽然喝酒吃肉甚是快意,可是学生却知道他们无非只想要安定度日而已。彭羽不求功名著于后世,但愿有生之年,不见饿殍,不闻兵戈,此愿足矣。”桓震拍拍他肩头,道:“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不待他答话,自己回答道:“我最厌恶杀人。”忍不住自嘲地苦笑起来,道:“是不是很好笑?从军以来,因我而死者与我亲手所杀者已经数不胜数,可是至今想起来仍是觉得十分不快。有人说屠得百万人,方为雄中雄,若是会杀人便可称为英雄,我却宁可不做这等英雄好汉,也不愿意看一个人在我手里丢了性命。”仰头叹道:“只是时势强过人,我若不去杀人,人就要来杀我。与其引颈就戮,倒不如先发制人的好。有朝一日四海宁靖,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睡得着觉?”彭羽默然,心想以巡抚大人这种性格,要他做一个枭雄实在为难了他。可是既然已经给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想不做已经是不成的了,唯有尽一己之力,剩下的就听天由命罢了。
温氏这一回声称要给桓震娶妾,却是当了真的。不但遣人赶往宁远去接雪心,而且在行辕中大肆布置,弄得真有一番办喜事的气氛。桓震虽然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默许了随她去搞。初十日雪心来到广宁,温氏便催着要定喜期,拣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却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桓震总觉太猝,但瞧着雪心也是一脸期待的神色,一时便不忍心对她说不,只得打醒精神预备起来。
广宁上下官员知道巡抚办喜事,岂有不大大巴结之理?流水一般的送上礼物来。桓震实在不愿意收,可是不收又显得不好,只得叫专辟一室,将送来的东西尽皆存放,容后变卖,算作是广宁卫从自己往下全体官吏捐给垦荒农民的越冬口粮。
这一回雪心再住进行辕,温氏却不像上回那般百般刁难挖苦,反对她十分亲热起来。雪心天真无邪,只道她真心对自己好,也就再无半分戒心,反在桓震面前大大说起她的好话。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是正月十四,明日便是大喜之期。桓震无论如何睡不着觉,披衣闲步,想起从前灵丘订婚以后,三年多时光一路走来,自己固然十分不易,雪心更是历尽苦难,好容易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一时间只觉得管它温氏打的什么坏主意也罢,自己娶了雪心,若能给她一些安慰,也就算值得了。
黄得功领着几个亲兵来往巡查,一眼瞧见巡抚大人独自站在那里发呆,当下挥手令从人自去,走过来道:“卑职预先恭喜大人。”桓震一惊,醒过神来,笑道:“今夜是你值夜么?”黄得功点了点头,道:“周小姐那边也不曾熄灯,想是与大人一般睡不着了。”桓震一笑,道:“过几天送黄使节宣谕朝鲜,顺道便要同朝鲜王把驻军义州的事情敲定了。我想了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