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三回温阁老调虎去敌羽 徐子先辩驳陈得失
卖了那画换些银子来办喜事,这才做下这等混事,请岳父大人责罚!”
他这一番谎话掰起来似模似样,温体仁竟也信了八分。桓震偷眼瞧他神色转和,当即大大吹捧他为官清廉,又将自己痛痛责骂一番。不料温体仁哈哈大笑,道:“贤婿何必如此?咱们官场当中打滚的人,又有哪个能免脱授受之嫌?”环首指着厅中陈设,道:“你以为凭老夫的俸禄,便能置办如许家私么?”笑容一收,压低声音道:“只是事情须办得干净利落,似你这般四处招呼,岂不是昭告天下,我桓震收了别人钱财,在替他跑腿办事么?本朝惩治贪墨极严,难道你就不怕剥皮实草?”桓震一时愣住,讪讪然应了几声。
温体仁端起酒杯,道:“其实那沈廷扬所议之事,老夫倒也觉得不错。”桓震只怕自己耳朵生错了地方,忍不住伸手用力拧了一下,只觉大痛无比,竟不是在发大梦。温体仁呵呵笑道:“这又有甚奇怪?开海有益国家,老夫岂有阻挠之理?”他下面所说一番大道理,多是从沈廷扬奏折之中抄来,桓震一壁听着,一壁疑心起温体仁来。他究竟是个甚么人?满朝文武禁海尚且不及,唯恐一旦开海,倭寇蜂拥而入,怎么温体仁却极力赞成起来?他从开海之中,难不成还能得到甚么好处?若说是钱财,眼下金银财宝对温体仁来说恐怕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瞧起来这姓温的也不像是一个敛财为好的守财奴,若说是别的,又是甚么呢?
桓震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去想它,总之至少温体仁是支持开海的,暂时来说这就够了。温体仁大谈一通开海之利,话锋一转,却道:“可是那沈生年轻,老夫料他办不得此事。何况此人太爱张扬,方为诸生便诋攻大臣,倘若当真授以权柄,那还得了么?”桓震唯唯应了几声,只听温体仁道:“此任须得交由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去担,方可堵住攸攸之口。贤婿,老夫心中有一人选,你瞧徐子先如何?”
桓震心中一震,徐光启?忽然之间他似乎明白温体仁的用意,眼下辅政五大臣周延儒、温体仁、文震孟、徐光启、郑以伟五人之中,郑以伟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倘若以主持开海为名将徐光启放为封疆大吏,文震孟便成孤家寡人,文老先生风节有余而心计不足,决然斗不过温体仁的。只是贸然开海是犯了本朝大忌,为一个徐光启而赌上被整个士人集团群起而攻的危险,温体仁这着棋未免走得太臭了些,全不似自己了解的那个老狐狸温体仁了。难道还有旁的甚么?
不过既然温体仁主动说出这话,自己也没甚么理由反对,当下大加赞许,又将他好好吹捧了一番。温体仁很是喜欢,便要他传话给沈廷扬,教他去游说徐光启上本奏请。桓震回去叫了沈廷扬来,也不提温体仁之事,只说自己位望不够,要引荐他认识几位老臣以为臂助。沈廷扬欣然答应,于是两人约好了次日一同去拜徐光启不提。
次日清晨桓震上朝回来,正要更衣出门,却听外面人声嘈杂,急出去瞧时,却是一伙男女拥了进来。为首一个却是认得的,便是温体仁家一个姓钱的帐房先生。那钱先生见桓震出来,一招手,身后十来人呼啦一下尽数跪了下来。桓震吓了一跳,急问道:“怎么回事?”钱先生笑道:“家主知道桓大人家中乏人使用,是以叫小人前来听候使唤,连同这五男五女,”说着伸手指指身后,道:“都是家主平日得意的仆佣,一并送与大人。”桓震忙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烦劳你带这几位尊仆回去,上复温大人,就说下官安于贫贱,不消这许多人服侍。”他推言过惯了穷日子,其实却是不敢要温家的人。谁知道这是不是温体仁在自己身边安插下的探子?
钱先生面露难色,道:“桓大人万勿如此!小人临出门之时,家主已经将我等的聘书、身契尽数焚毁,现下就是回去,也不是温家之人了,若是桓大人不肯收留我等,那小人只好去三清观卖字糊口,这些人也只好逃荒要饭去了。”桓震哭笑不得,心想一味推脱过甚反而引得温体仁疑心,那就更加不妙。不如索性留下他们,至多以后处处小心,多在衙门,少回自家,也就是了。问那钱先生大名,却原来叫做延开。桓震念了两遍,蓦然想到钱延开岂不就是见钱眼开么?忍不住会心一笑。钱延开不知他笑些甚么,也陪着干笑了几声。除钱延开之外,温体仁送来的还有五个仆人,五个丫头。好在刚换了大宅子,给他们住下的地方还是有的。桓震赶着出去,便叫老齐带他们去偏院安顿,自己牵马便走。经过一人身边时候,只觉那人目不转瞬地望着他,不由得回头迎着他目光瞧去,这一瞧不打紧,桓震心里便是一动:此人似曾相识!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他策马缓行,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来,难道是去温家的时候曾经撞面?
他先去会沈廷扬,跟着两人一起往南堂去见徐光启。这日是礼拜之期,徐光启必去南堂,桓震也觉去那里相谈要好过直接登门拜访,是以昨日便叫人知会过龙华民,拜托他借个地方。到了南堂,龙华民已经做罢弥撒,见桓、沈两人来到,指指偏厢道:“徐老大人已经在那里等候,我来带各位去。”桓震一笑致谢,由得他带着两人进了一间静室。龙华民走到门口,便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