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送我一千雪。欲暖透世界,恨力缺。
忙急急,忙急急,年年杏坛育桃李。盼幼稚成栋,泪烛熄。
紫玉歪着头端详了多时,忍不住问:“知哓哥,别的都不难理解,这‘一千雪’是啥意思?”知晓笑而不答,沉了半天方仰首长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我知晓年过四旬,连个儿子也没有,膝下就一个‘千金’啊!”说罢唏嘘不止。自立听了“哈哈”大笑:“知晓同志,要不,你怎么犯错误呢!如今男女都一样,有后无后无所谓。凭着为人师表,你的思想这么封建,你们叶家的人哪,真是……”“我们叶家怎么啦?我们叶家不诓不骗不偷不抢,不会出尔反尔,不会言而无信;我们叶家不会巴结权贵,不会嫌贫爱富;更不会假慈假悲。”自立尚未讲完,知晓还没出声,一直闷闷无语的知秋,不知去哪里吃了枪药,排珠炮似地放了一气。不仅自立为之惊讶,连知晓也始料不及,众人更是莫名其妙。只有紫玉听出些味道来,句句似乎都是对着她来的。
知晓见众人沉默,叹口气说:“都怪我不好,好端端的写什么歪诗,惹得大家不愉快。”边说边将诗纸揉成团儿,扔在地下。桃花快言快语:“绣鹃哪,都怨你,我们不来吧,你去请,我们来了又怄气。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热闹还不叠的呢,赌什么气呀!”“妹子说得对,今天是阳历年,咱们该热闹热闹。哎,咱们‘抓大头’吧!”花莲儿开口,一呼百应。自立借梯下台,自报奋勇写阄。他写了七张纸条,揉成团儿,又捧在手里摇了几摇,然后讨好地送到知秋面前,让他先抓。知秋不晓得‘抓大头’是啥意思,推辞不抓。花莲儿说:“怕啥?顶多抓个大头。来,我替你抓。”说着捡了一个递给知秋,然后自己又抓了一个。知秋展开时,纸条上写着:“大头管备瓜果。”花莲儿的纸条上写着:“小头跑腿打杂。”其他人的纸条上写着:“坐享其成”。众人拍手大笑。知秋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冰天雪地的,到哪里去讨扯瓜果呀?花莲儿瞧他窘态百出,笑着说:“谁让我咸盐吃多了——尽管闲(咸)事呢。来,咱俩换了,我当大头你跑腿。俺家里有花生,我拿去。”紫玉觉得闷嘟嘟的,急忙迎着说:“姐,我陪你去。”自立说:“伯从省城买来的桔味糖还有一盒,我去取来大家尝尝。”他想,这是表现自己的好时机,一来陪紫玉走走,二来显显自己的大方。
走到十字口,自立远去了。紫玉悄声问:“姐,知秋好大的脾气呀,刚才自立也没说什么,他就骂了人家个狗血喷头。”花莲儿颇有同感:“是呀,知秋一向温顺得大闺女似的,今天怎么就变了呢?我估摸着是累的吧。云蓉走了,靠他一人挣工分,回家还得帮娘伺弄孩子。”紫玉一惊:“走了?他二嫂到哪里去了?”“改嫁了。”花莲儿无可非议地说,“这能怪谁呢?都怪她偷驴肉,大队里绑起她来游街。也怪队里太过了,游街就游街吧,逼着她和民乐扛着驴腿骨说淫话。做个女人也不易呀,她还有脸待下去吗?”紫玉听得目瞪口呆,第一个想到的是父亲言而无信,恨不得与父亲论个青红皂白。但她忍住了,她想进一步探听知秋的情况,就若似随意地问:“听说知秋受过轻伤?”“轻伤?”花莲儿惊讶地反问,“百多斤重的冻土从悬崖上滚下,幸好砸在腿上,落了个腓骨骨折,若砸到头上就死了。”紫玉陡地汗毛一炸,心里立刻“嘟嘟”狂跳不止,脸上仍旧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得这么重,怎么说好就好了?”花莲儿前后瞧瞧,悄声说:“知秋娘去找大队,你爹说知秋不是工伤,队里不管。绣鹃往返几十里请来神医,又冒雪上山采药。紫晨批准绣鹃伺候他,他才好了。”紫玉听了,庆幸中带着嫉妒。她最不放心的是知秋和绣鹃怎么样了,于是直接问:“听说知秋要和绣鹃结婚?”花莲实情实说:“这倒没听说过。哎,你管那么多干啥?你啥时候结婚哪?你和局长的儿子订了婚,小妹夫长得很帅吧?”紫玉一下子愣住了,这话从哪里说起呀?怪不得知秋指桑骂槐,她前后一想,心里明白了。
紫玉替花莲儿提着花生,并肩走回学校,猛抬头,望见知秋在井旁汲水,不用问,在履行“小头跑腿打杂”的义务。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必须向他说明真相,消除误会。她把花生交给花莲儿:“姐,你先进屋吧,我帮知秋提水去。”花莲儿抿嘴一笑,独自去了。知秋见紫玉朝他走来,低了头,不理不睬。紫玉走到他身后,情真意切地说:“三哥,不管你生不生我的气,有件事我必须说明白。局长有闺女还是儿子,我一字不知。说我跟局长的儿子订亲,纯粹是造谣。”知秋眼睛一亮,似信非信地望着紫玉。紫玉憋得脸色绯红:“我知道俺家的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让你难堪。但是,我紫玉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回到家饭没吃就满街寻你,想不到好心当了驴肝肺,挨了一顿臭骂……”她越说越委屈,黑瞋瞋的眸子里涌出了泪花。知秋被紫玉的话深深打动,将水桶放到井台上,转身望着她说:“我刚才不该恶言恶语地发牢骚……”“不,你骂的对,骂得痛快。要不是你发脾气,我还不知道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呢!”知秋见紫玉哭了,控制不住冲动,抬手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