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流吧?”知秋突然听到最调皮的学员感了兴趣,不由得心里一阵甜,满脸堆笑地说:“毛主席说,农业的出路在机械化。如果实现了机械化,耕地不用牛,播种不用耧,除草不用锄头,浇田水自流……”群情激昂,知秋的话总是被打断,四楞头高喊:“不用牛,用机器,这事俺知道,可咱们有吗?”“这些都会有的。咱大队修整塘湾,就是要储存河里的水,准备明年买抽水机,让河水往田里流。”社员们挖了一冬天的水库,也没弄清干啥用,经知秋一说,顿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桃花一直静静地听着,暗暗佩服知秋知识渊博。她偷偷望着知秋,突然目光相碰,急忙低头已是来不及,于是随机应变:“知……老师,别的俺都知道,除草不用锄,用啥呢?”知秋会心地一笑:“一种新农药,叫做‘灭草剂’,专门除草用的。”桃花见知秋回答了她提的问题,又追根求源:“‘灭草剂’就只死草不伤庄稼?为什么?”知秋含蓄地笑笑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就深了。不过,只要大家学了文化,有了知识,再深奥的道理也会弄懂的。夜已深了,明天大家还要干活,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下课了,学员们七言八语地说:“今天的课真长见识,比开会好多了,明晚早来。”桃花想起锄地那情景,她一马当先,地锄得又快又好,而知秋却像脚后跟的虱子,她十分瞧不起他。可他肚子里怎么装着那么多东西呢?她天不服地不服,从来没服过人,今天在知秋面前口服心服了。
初班上课前,自立宣布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准迟到早退,不准上课喧哗……谁知,课没讲到一半,人已溜了一半,剩下的,打打闹闹,没人听他聒噪。他喝斥说笑的女学员站起来,女学员不肯。他怒气冲冲,走下讲台去拽,女学员的未婚夫上前阻拦。争执的当儿,那男青年一个扫堂脚将他绊倒,后脑勺撞在桌子角上,起了个枣子大的一个疙瘩。
他气急败坏地去找思洪,思洪在看公社来的通知。通知说,根据群众检举和县文教局意见,撤除花齐放民办教师职务,其职暂由权自立代替。思洪估计是自立作祟,没给他好脸色:“你总是有能耐的人哪!教不了大人,就教小孩子吧。”自立一听,喜出望外,两眼放出火一样的光芒。
恰巧,知秋回报春节文艺会演工作。自立闻讯,争着向思洪表态:“支书,我能歌善舞,爱好演戏,白天教学,晚上参加文艺宣传队,行吗?”思洪面无喜色,想到他上面有根子,也没有怒色,淡淡地说:“刚才说过,你是有能耐的人,怎么会不行?”知秋听得出,自立成了小学民办教师,但听不出思洪的话是褒还是贬,只见他安派济苍,通知绣鹃接任夜校教师。
宣传队的必演剧目,是阶级教育歌剧《三世仇》。此外,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吕剧。绣鹃是夜校教师,当然也是演员,她文化水平高,噪音又好,自然成了宣传队的主角。排演《李二嫂改嫁》,绣鹃饰李二嫂,知秋饰张小六。众人面前绣鹃谦让一番,应了。
夜校放学后,知秋参加排戏。桃花不肯回家,跟着知秋看排练,说来也怪,几天来,她总喜欢见到他。她见知秋教这个学谱,帮那个发声,指导这个说台词,为那个示范动作,像旱冰场上的陀螺,忙得团团转。而他担任的角色却没有空儿去演练,只能利用回家路上的空隙与绣鹃对台词。
知秋和绣鹃并肩走着,一会儿说,一会儿唱。知秋唱道:“张六我是个独身汉,”绣鹃接着唱:“我年轻轻的受孤单。”“……”两人来到十字口,知秋不知不觉地随着绣鹃往前走。绣鹃十分投入地继续唱:“就怕他另把对象找。”知秋也动了情:“就怕他改嫁另打算。”“就怕二人不到一处,”绣鹃话音刚落,知秋急忙跟唱:“就怕一个北来一个南,倘若走了两条路,倒叫我……”后面的合唱刚唱了一半,知秋嘎然而止,忘情地问:“姐姐,倘若我真是张小六,你怎么办?”绣鹃一愣,想不到知秋问得这么突然,灵机一动,唱道:“难道你就不明白?”知秋惊喜异常,猛握了绣鹃的手,话音顿时发抖:“姐……”绣鹃甩开他的手:“别,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半夜三更的哪会有人?”知秋说着向她身边靠拢。绣鹃前后望望,惶惶恐恐地说:“黑夜里到处是眼睛,咱们要小心哪!”知秋听她言之有理,就说:“姐,我送你回家吧!”“不行,我娘每晚都在门前等我,你不能去。”绣鹃矢口拒绝。知秋恋恋不舍:“你送我回家吧?”“更不行。夜已经深了,明天还要早起扫街,回家吧。”知秋像是熊熊的炉火泼了一盆水,激情荡然殆尽,怅然望着绣鹃的背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还真让绣鹃猜着了,黑暗中确实有人盯着他们——桃花走出学校,见知秋和绣鹃一板一眼地说着唱着,就悄没声地跟着。桃花听不懂他们说的是戏词、还是他们心里的话,只是感到他们亲亲热热,十分的融洽。当她隐约望见两人牵了手时,心里顿生羡慕:当个演员多么好!可以说笑,可以握手,甚至可以拥抱。此时此刻,绣鹃倘若换成了她桃花,她该是多么幸运哪!可惜自己文化水平太低,才上了两年小学,若是高小毕业,凭自己的嗓音,肯定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