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叫老柏取火来烧。老柏取了一捆草缠到牛尾上,划支火柴将草点着。这一招果然灵,黄牛“哞”的一声爬起来,向前一撞,将济苍抵个仰面朝天,随即又从他身上腾跃而过。济苍“哎哟哎哟”的当儿,牛尾已成了火把,牛像疯了一般,四蹄蹬开,伸着脖子,瞪着眼睛乱冲乱撞。几个打苫子的老年社员,见势不妙,拔腿就跑,黄牛发现了追赶目标,穷追不舍。一个吓得掉进了氨水池子里,两个掉进了粪坑里,还有一个钻进草垛里,脚露在外面乱哆索。正民面色蜡黄,慌里慌张地去搀济苍。济苍两眼一瞪,训斥道:“我一时半霎死不了,快去撵牛。”正民看时,黄牛像个火球,直往草垛里滚,眼看着就要燃成大火。事不宜迟,他挥叉去打,牛纵身跃过院墙的豁口,蹿了。
正民顺着蹄印寻往紫鹃山,直到日落西山,依然踪影杳无。突然,一阵肉味飘来,他心内一惊,莫非牛烧死了。顺着肉味寻找,发现悬崖的洞里有火光,火光下有个人影在烤肉。坏了,牛被人烤成肉干了。他大惊失色,打算进洞去捉人。转而一想,不是坏人的对手,弄不好连自己也会让人烤成肉干。他悄悄从洞旁退回,风驰电掣般地跑回了家。找济苍,济苍疼得在坑上直唉哼。又找根卫,根卫听了暴跳如雷:“驴肉还没着落,牛又烧成肉干了,你老柏干脆开肉房吧!”气归气,根卫立即召集民兵,火速返回紫鹃山。
根卫安排几个民兵把守洞口,亲自带人闯进洞里。火光下,那人悠哉悠哉地烤着肉,没有发觉外面的动静,口里还自得其乐地唱着:“二队的驴肉香喷喷,社员们盼着开开浑。公社里送、干部们分,驴肉还剩几十斤。民乐我生来有福份,背进洞里自个吞。烤了烧、烧了焖,吃了瘦肉吃蹄筋。驴肉驴肉香喷喷,社员们甭想把驴肉分……”根卫一下子明白了。这也算歪打正着,牛没找到,驴肉倒有下落了。他大喝一声,民兵们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民乐按倒在地,取了绳子就捆。民乐吓得送到嘴边的驴蹄“叭嗒”掉在灰里。抬头看是根卫他们,心里反而释然了。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把根卫放在眼里,笑嘻嘻地说:“兄弟,别绑了,我瘸儿巴叽的跑不了。今天你们来得正巧,肉刚吃完,就剩下这只驴蹄,丢了可惜了。”说罢从灰堆里捡起驴蹄,揣在怀里。民兵们见他可笑,松松地捆了他的双臂,解着走出山洞。
正民万万想不到是民乐偷了驴肉,心里挂着牛,扯扯根卫的衣袖。根卫会意,厉声喝道:“民乐,你把牛藏到哪里去了?”民乐一惊,随即“嘻嘻”地笑:“牛,怎么?牛又死了,死了好哇!又该我民乐享受几天了。”听话听音,他不知道牛的事。根卫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不知道就别放屁,滚!”临近村口,根卫说:“老柏,你想跟进大队挨训吗?去,看看小黑驴饿死了没有?”正民巴不得队长解放了他,忙不叠地奔了饲养棚。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大小队干部挤了一屋子。思洪在椅子上坐着,见民乐押进来,怒目而视。屋里鸦雀无声,民乐东瞅瞅、西望望,嘻嘻一笑:“大支书,肉吃光了,贼也当了,我也回来了。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我也坦白了,你看着办吧!”思洪哭笑不得,自己还没审问,他倒先招了供。思洪竭力绷着脸喝问:“驴肉是怎么偷的?同伙是谁?”民乐坦然地回答:“我自己偷的,没有同伙。”“真的?”“真的,若说谎,老天爷叫我断子绝孙!”民乐的话引起一阵哄笑:你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孙?思洪说:“既然你不想坦白,我问你,苏云蓉吃的驴肉是从哪里来的?告诉你吧,她早就坦白了。她若不坦白,我们知道你在山洞里吗?”民乐气呼呼地说:“这个臊娘们,一根驴腿还堵不住臭腚呀,放啥闲屁呢!既然她说了,我也招吧,驴肉是俺俩偷的,她站岗放哨,我给她了一根驴腿,当夜送到她娘家去了。”思洪穷追不舍:“你把驴肉全部偷去,剩下的放到哪里去了?”民乐好奇地歪着头:“剩下的?我偷的驴肉是你们干部剩下的。你们明着吃,吃大头,我偷着吃,吃小头,麦苗韭菜,难道你心里不明白?嘿嘿,剩下的就一只驴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半生不熟的驴蹄交给思洪。人们“哧哧咕咕”地偷着笑。思洪恼羞成怒:“胡说,分明一头驴全让你偷了,你还狡辩!来,把他关进仓库里,明天捉住苏云蓉,一块游街示众。”两个民兵如狼似虎地撞进来,黄鼠狼拉鸡似地把民乐揪走了。
根卫从大队里出来,与正民撞个满怀。正民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黑,黑……”他越急越结巴,越结巴越说不出话来。根卫啼笑皆非:“你慢慢说,到底是啥事?”正民“吭哧吭哧”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根卫才听明白,原来,黄牛让火烧成了黑色,好在没烧死,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