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将脸埋在它柔长的鬃毛中,轻声道:“黑芙蓉,你记住,以后千万不要相信女人,永远都不要相信她们……”
☆.胡笳曲
看着顾云臻的身影在雨雾中消失在荒草小径的尽头,其华双腿一软,坐在了泥土之中。不知过了多久,雨越下越大,她抬起头来,空中密密麻麻的雨线连成一片,仿佛天地之间张开了一张织得密密麻麻的雨幕。
她满身泥泞地爬起来,跪在墓前,伸出颤栗的手指去触摸碑上的字。指尖碰到湿漉漉的墓碑的一霎那,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掉落:“娘,求您,求您保佑他,再也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两年……”
秋雨延绵,八月天,已带着彻骨的凉。其华直跪到浑身湿透,双膝似针刺一般的锐痛,才勉力爬起来,将坟上的山泥清理干净,再叩了三个头,然后才踉踉跄跄地离去。
看着她如白菊般单薄的身影远去,墓边的松林中,叶元成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身边的顾宣静静地摊开右手,道:“你输了。”
叶元成叹道:“想不到,苏理廷竟然生得出这样重情重孝的女儿……”
顾宣从他腰间解下酒壶,走到沈红棠墓前,拨开壶塞,将一壶酒慢慢地洒在墓前,并向着墓碑默默地欠了欠身。
山风湿冷,吹起二人的衣襟,墓地上黄叶随风乱舞。叶元成看着在秋风中打旋的黄叶,终开口道:“既然她如此待云臻,只要……苏理廷最后不拼个鱼死网破,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顾宣目光凝视着他,道:“你真的决定了?你这些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都是拜他所赐。”
叶元成看着沈红棠的墓碑,良久才开口道:“你不是说过吗?要让我光明正大地活过来,那我又何必再和苏理廷计较?我们,实在是欠云臻太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叶元成打起精神道:“你在这里等苏理廷吧,我该走了。”顾宣默默地揖了一礼,轻声道:“四哥,南边的事情,就全拜托你了。”
叶元成郑重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他看了看顾宣,似乎还有话要说,又吞了回去。
走出几步,叶元成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道:“定昭,我很庆幸,我不是云臻。”
顾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叶元成又叹道:“可是呢,我又很羡慕云臻,甚至……有点嫉妒他。”他盯着顾宣,缓缓道:“定昭,说实话,你不羡慕他吗?”
顾宣眼神一冷,叶元成却不再等他的回答,哈哈一笑,道:“这京城我早就呆腻了,也该出去走一走了!老子去也去也!”他忽然有种想放声高歌的冲动,多年的隐忍与积郁仿佛都要随这一笑荡然散去,满是肥肉的脸上也迸出少有的光彩。
他迈动肥硕的双腿,宽大的衣袖在身边拂动,迎着满天风雨,大步下山,再未回顾。
※※※
顾宣在墓前站了许久,秋风急劲,将一枝白菊吹到他脚下。他俯身拾起白菊,轻轻地将它斜放在墓碑前。
他不紧不慢地踱进小木屋,里面的小件物什已经搬走,只剩下了一张床、一个取暖用的火塘、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个猫窝。顾宣推开木窗,从桌子前面望出去,窗户像格出了一幅动静相宜的画,画中有远山、秋雨、瑟瑟枫树,还有那座始终无言看着世间恩怨情仇的坟墓。
顾宣轻轻拉开抽屉,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他将抽屉合上,在室内慢悠悠地踱着步,正思忖等一会和苏理廷的会面,忽听“吱吱”一响,梁上有只小老鼠探了探头,又快速逃过。
老鼠带下了一些灰尘,顾宣退后两步避开,仰头间忽发现梁上好像搁着什么东西。他好奇心起,轻轻跃起,从房梁上取下几个红色的符包。
符包上落满了灰尘,想是已经在房梁上放了许久。符包用红纸折成,外面还系着细细的红绳子,就像信男信女们往相国寺外的许愿树上抛的许愿包一样。顾宣知道,京城女子多有在红纸上写下心愿,折成许愿包,再往高处抛的习俗,若能抛中,便意味着心愿有达成的希望。
他将一个许愿包在手心中掂了掂,正犹豫要不要打开,忽然又想道,若是其华在此,看见自己拿到这些许愿的符包,肯定会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将许愿包抢过去,然后恨恨瞪着自己。他笑了笑,带着一丝报复般的快意解开了一个许愿包,低头看清纸上写着的字,脸上的笑意便渐渐僵住。
——定昭,明日一定要来教我骑马,不许骗我。
红纸黑字,不过寥寥十余个字。字迹虽然洒脱不羁、随性自由,但无尽婉转之意,一读便知。他甚至能想像得到她坐在窗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羞涩和娇嗔,写下这句话时的样子。
他愣怔了一会,又解开另外几个许愿包。
——定昭,今日久候不至,淋雨而回。明日你若再不来,永远不再理你。
——定昭,明年我们去塞外,后年去江南。
——定昭,快点好起来,不许你再受伤。
顾宣低头望着桌上摊开的这些红纸,红纸沾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