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又喜,苏理廷又道:“兵部的文今天已经哄着顾云臻那个傻小子发出去了。通知咱们在西路军中的人,趁着这次机会,能上的上,能占据有利职位的,都尽量想办法,要钱要物,只管提供。将来要想顺利除掉顾氏叔侄,这次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毕长荣一一应了,又犹豫道:“可是,西疆诸族向来只服从顾氏之令,西路军中又多为番族,咱们的人纵是上去了,只怕也难完全掌控局势。”
苏理廷盯着油灯中跳跃的那一点火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沉声道:“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希望其华能生出个儿子来。真生不出,咱们就给她变一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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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昏暗,那一点点跳动的火焰照得苏理廷的脸十分阴沉,这样阴沉的表情,让他脸上的法令纹更深刻,更显出一种刚硬的决心。
毕长荣不禁回忆起二十年前,那时他尚是一名金吾卫的低级卫士,因为出身低微,被人轻贱,遭人欺侮。军营中丢了东西,他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皇城中出了什么事,也总是第一个将他推出去顶黑锅。那日,他又被拉到酷日下遭受鞭刑,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之时,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面前,一把清和的声音问道:“他又犯了什么事?怎么总是见他受罚?”
他抬起头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静静地看着自己,清澈柔和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安慰。后来,他才知道,他是苏家的大公子,栗王世子的陪读,是他救下了他,并不动声色地将他送上金吾卫的最高位置。
这些年,他暗中追随着他,看着清霜染上他的双鬓,看着皱纹爬上他的眼角,却仍没有忘记最初对他说过的话,“长荣啊,总有一天,我要打破这由世家权贵垄断高爵要职的局面,给像你这样的平民子弟更多的机会!”
油灯上淡淡的青烟飘浮,二人都凝视着这青烟,陷入沉思追忆之中。
良久,苏理廷眉头微皱,缓缓道:“眼下只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顾宣为什么能说动云南王出手,这中间一定有一个极大的原因,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他猛地抬起头,道:“长荣,你加派人手,盯紧洪太妃和云南那边,一旦发现蛛丝马迹,马上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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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热,暑阳肆虐。顾云臻相思难以排遣,每日上过朝后,仍打马去青霞山杏林,期盼能见到其华归来。杏林绿荫匝地,树上刻痕渐陈,他日日等到夕阳落山,仍不见她的一片衣影。也曾去附近农家打听,可寻遍青霞山,只有一户人家姓沈,却没有一个叫其华的闺女。问得多了,还被当作京城浪荡子弟赶了出去。
他疑惑渐重,有心求顾宣派人查探一下。可顾宣自成亲后日夜不离苏家小姐,二人在水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连通往水榭的木桥都命人拆了,顾云臻每次走到别院门口,便被顾十一挡了回来。
这日下了朝,顾云臻正要上马回府,武安侯等人嘻嘻哈哈追上来,叫道:“云臻!”顾云臻素不喜这些人仗着祖宗余荫浪荡形骸、纵情声色,但毕竟不好得罪他们,只得回头应了一声。
武安侯一把揽住他的肩,笑道:“云臻,听说你小叔叔自洞房以来,半个月没有出门,既没给大嫂去奉茶,新娘子也没有回门。若真有此事,你可得劝一劝纪阳侯,身子骨要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顾云臻略一皱眉,众人已纷纷笑道:“定是新娘子太美,纪阳侯早就缴枪不杀,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还有人状似懊恼道:“早知苏相藏着位这么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就应该早点上门求亲,也不致于让纪阳侯伤了身子,他可是国之栋梁啊。”
顾云臻不知如何应答,只得干笑两声,正要作别,武安侯一把将他拉住:“云臻,今天靖忠从柳州回来,咱们为他接风。走,上醉月楼去。”顾云臻欲推辞,已被众人拥住,只得跟着到了醉月楼。席间这些人狎妓调莺,斗酒作乐,丑态不堪入目,顾云臻坐得十分气闷,几轮酒后,借口如厕,便离了醉月楼。
武安侯等人直玩到三更才踉踉跄跄出来,却被掌柜的拦住,陪笑道:“侯爷,这个,今天的银子还没给呢。”武安侯愣道:“顾小侯爷没给吗?”掌柜道:“小侯爷一径走了,并未会钞。”
武安侯喜好收藏,但又不学无术,经常上当受骗,买回不少假古董,再加上这段时间嗜赌,家当早已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今天叫顾云臻来寻欢作乐,便是想着揩他的油,见顾云臻这般不醒目,气得骂道:“他奶奶的!”旁边有人讥道:“侯爷,虽说您是侯爷,他家也是侯爷,可您这个侯爷和他那个侯爷比起来便差得远了。”
武安侯咬牙切齿道:“走着瞧!顾云臻,我看你嚣张得意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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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臻却不知这些啰嗦,回到家洗了把脸,正要睡下,窗外忽有剥啄声响起。他爬起来打开窗户,喜得蹦出去一把抱住来人,“三叔!”
他与顾三有两年未见,十分亲热,急忙吩咐厨房下了一大碗面,切了一斤牛肉,摆了一壶上好的汾阳白,两人便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