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镜,眯起眼认真的看了起来。
先一目十行的从头看到尾,然后才开始细细推敲文字。
文彦博低头看邸报,包绶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望着岳父越挑越高的双眉,包绶能感受到文彦博心中的震惊。
这就跟片刻之前,看到邸报时包绶的心情一样,也跟在两三天前,从文彦博那边得知韩冈的信中内容是相差不远。
当时听到文彦博说起此事,包绶的脑中就是当的一声响。
一方面是韩冈信中的内容,另一方面,是自家岳父和韩冈之间竟然能够鸿信往来,
包绶曾听闻,富弼一直都很赏识韩冈,韩冈对富弼也礼敬有加,甚至为嫡长子定了富弼的孙女。
但文彦博跟韩冈的关系,却十分恶劣。昔年韩冈任职京西,文彦博在他手里很是吃过几个哑巴亏。之后,两边便是势同水火,虽然因韩冈坐稳宰相之位,让文家不得不设法弥补关系,可这关系应该还不至于达到两边写信互通消息的地步。而且这是要行尹霍之事,韩冈怎么就敢事先透露给文彦博这样的老对头。
直到此时,包绶依然猜不透韩冈的想法。
“当真要做伊尹。”
“拗相公找了个好女婿。”
“五年……章惇有苦说不出啊”
“大议会……有点意思。”
“终究是胆小。”
文彦博一边看着邸报,一边喃喃自语。
臣不密,失其身,就是前几年,包绶也没见文彦博会自言自语,泄露心中所想。
瞅着岳父的银须皓首,包绶心道,看来是年纪大了,嘴也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文彦博合上邸报,“信上写的倒是都做了,看来韩冈没诓骗老夫。”
包绶能在岳父的话语中听到几分得意。
当朝权相对自己还能有足够的尊重,对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足以自傲的一件事。
不过放在文彦博这等元老重臣身上,就不应该了。
文彦博入两府的时候,韩冈都还没出生,至于因为小辈的一点敬意就如此开心?
‘真的是老了。’
包绶开始为岳父担心,韩冈会写信来,多半是要拉文彦博下水,以文彦博现在的情况,还适合入朝吗?
“看来韩冈没有诓骗老夫,当真是都做了。”文彦博并没有注意女婿的心思,抬起头,问包绶,“君航,你怎么看?”
“本来小婿看前些天的消息,还以为宰相会上表太后,请另立新君……之后又得知韩相公给岳父的信中内容,便更确定了。”
“是啊,”文彦博叹道,“没想到他当真是想做伊尹。”
包绶点头承认,“小婿也的确是没想到。”
做霍光比做伊尹安全,立了新君之后,只要谨守臣礼,富贵终老,恩泽三代并非难事。但做了伊尹,不管日后如何,待天子复辟,族灭就是唯一结局。
之前不管韩冈信彦博和包绶都没觉得他是当真要行伊尹之事。
就是现在当真已经做了,包绶也绝不相信韩冈会当真
“君航,在你看来,此事如何?”
“舍易取难,掘坑自埋,小婿只觉得韩冈之行有悖常理。”
“你确定这是韩冈主导,不是苏颂、章惇?”
“岳父早有定见,何须小婿多言。”
文彦博捻须,“出主意的肯定是韩冈。遇上当今的这位官家,苏颂年迈,只会辞官,章惇气盛,只会废立。唯有韩冈,好名重利,气学、官位,两边都舍不得放下。不过……这身家性命,韩冈是更不会放的。有乖人情者必有情弊。你觉得韩冈是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包绶轻声道,“除是天子年寿不永,非此,韩冈就是自取死路。”
只有皇帝早亡,才会让韩冈不惧怕日后的报复,否则迟早有人会贪图复辟之功。
“放太甲于桐宫……你当伊尹有这么好当吗?留皇帝在就是一条祸根,万一皇帝早夭,他难辞其咎,把皇帝废了才最干净。”
“那岳父看,韩冈是为何如此?”
文彦博冷笑,“韩冈他大儒做久了,拉不下脸皮来。好名,又不舍实利,首鼠两端,只得如此。不过他也聪明,弄出了一个议会来,想把天下人都拉倒他这一边。”
包绶摇摇头,“大议会,此事不易措办。”
“是不易,这不是说了吗,”文彦博指着邸报,“大议会怎么办,议员怎么分派,这些天都要召集议政和元老共议。”
“岳父打算去?”包绶就想知道这一点
“当然。”文彦博毫不犹豫,“静极思动,老夫在洛阳也是太久了。”